子时刚过,月影阁外竹林忽然传来不寻常的窸窣声。
那不是夜风拂过竹叶的轻响,而是衣袂掠过枝梢的破空声——苏鸣的人来了。
沈霜刃在南晏修怀中静静听着,闭目分辨着声响的方位。
三丈外东南角两人,西侧回廊顶上一人,还有...她忽然察觉到身后人肌肉的紧绷,原来南晏修也醒着。
果然有事要发生。她暗忖。
自从成婚以来,南晏修从未主动要求留宿月影阁,昨夜却破天荒地宿在此处,还异常安分。
此刻听见外面的动静,她心中已然明了。
一缕异香忽然飘入鼻尖。
是迷香!沈霜刃正思索如何遮掩,却猝不及防被南晏修揽入怀中。
他的大手将她的脸按在胸口,玄色寝衣上龙涎香的气息瞬间笼罩了她。
透过衣料的缝隙,她瞥见南晏修迅速用绢帕掩住口鼻。
倒是贴心。她在他怀中无声勾起唇角。
待迷香散尽,窗外突然传来三声破空之响。
三枚透骨钉带着寒光钉入床柱,入木三分。
这是在试探屋内人的反应。
南晏修纹丝未动,连呼吸都保持平稳。
几道黑影随即破窗而入,淬毒的刀刃直取床榻。
电光火石间,南晏修猛地掀被而起,长剑出鞘的寒光划破黑暗。
他将沈霜刃往床内侧一推,剑锋已格开最先袭来的利刃。
沈霜刃顺势滚到床角,在刀光剑影中佯装惊慌失措。
她看得分明——这些刺客招招致命,分明是冲着取他们性命而来。
但此刻她绝不能暴露会武功的事实,只得在床榻间狼狈躲闪。
南晏修独臂执剑,身形如游龙般在刺客间穿梭。
剑锋过处血花飞溅,转眼已倒下三人。
正要回身查看沈霜刃,又有数名刺客从窗外跃入。
王爷!墨昱及时带兵赶到,火把将庭院照得亮如白昼。
禁军如潮水般涌入,将月影阁围得水泄不通。
南晏修左手执剑略显吃力,一个刺客趁机突袭。
沈霜刃险些就要出手,幸而墨昱及时挡下那一刀。
留活口!
南晏修冷声下令,剑尖已抵在最后一名刺客咽喉,告诉你们主子,明日朝阳升起之时,就是他的死期。
转身将瑟缩在床角的沈霜刃拥入怀中,他声音放柔:可曾受伤?
沈霜刃仰起苍白的脸,指尖轻颤,装作受了惊吓的样子:没、没事...这是怎么了?
不过是一些宵小之辈。他轻抚她的发梢,却见她突然抓住他染血的衣袖,你的手...伤口裂开了。
无妨。南晏修瞥见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墨昱,把这里收拾干净,别污了王妃的眼。
待众人退去,他在轻声说:你且安睡,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沈霜刃乖巧点头,目送他离去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
待最后一点脚步声远去,她迅速翻身下床,从暗格中取出一套夜行衣。
系上面纱,如一片落叶般悄无声息地掠出窗外,朝着明月楼的方向疾驰而去。
——
明月楼三楼,烛火在琉璃罩中轻轻跃动,将众人身影投在雕花屏风上。
沈霜刃解下夜行衣的面纱,露出凝重的神色。
她指尖在紫檀木桌面上轻叩三下,不过片刻,四道身影便从不同方向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房中。
紫璇连外衫都来不及系好,墨发披散在肩头:阁主深夜传召,可是王府有变?
厉尘兮慵懒地倚着门框,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呵欠,却在听到沈霜刃下一句话时瞬间清醒
有人要刺杀南晏修。
满室寂静被打破。文宇彬正在系腰带的手顿住,萧无银猛地直起身,连最沉稳的紫璇都倒抽一口冷气。
就在半个时辰前,月影阁闯进两批刺客。
沈霜刃眸光扫过众人,南晏修扣下了苏鸣的谋士吴为镛,想必是问出了要命的东西。
厉尘兮踱到窗边挑起竹帘,所以吴为镛把主子卖了,苏鸣狗急跳墙?
正是。沈霜刃指尖沾了茶水,在桌上画出一道水痕,苏鸣这是要拼个鱼死网破。
紫璇轻轻咂舌:阁主,您这位夫君当真不是省油的灯。周岩之才来京几日,就搅得各方势力人仰马翻。
休要胡言。沈霜刃嗔怪地瞪她一眼,耳根却微微发热。
文宇彬执扇轻摇: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苏鸣一倒,他那些党羽正好连根拔起。
萧无银突然击掌:江南漕运!只要苏鸣伏法,那些私盐贩运的勾当就能水落石出。
他眼中闪着光,到时候,百姓再不用为买不到官盐发愁了。
所以现在...沈霜刃起身,烛火在她眼中跳动,我们要做的,就是坐山观虎斗。
沈霜刃转身推开窗,夜风裹着桂花香涌进来,都回去歇着吧,我也该回去了——毕竟我现在还是个受惊过度的侧妃。
众人相视而笑,身影陆续消失在夜色。
沈霜刃系上面纱时,听见紫璇留在最后的低语:小心些,保不齐苏鸣的手就会伸向你。
她颔首,如一片落叶般掠出窗外,朝着王府的方向而去。
晨光初破,一道鎏金圣旨伴着钟鸣传遍盛京。
丞相苏鸣,贪墨漕银,刺杀皇子,意图谋反,罪证确凿。
着凌迟处死,首级悬于午门示众,家产充公,宗族男丁流放三千里,女眷没入掖庭为奴——
锦衣卫的铁蹄踏碎清晨的宁静,玄甲队伍如黑龙般直扑苏府。
早市的百姓纷纷避让,茶棚里议论声此起彼伏。
听说在相府地窖起出八十箱黄金!
何止!江南十三州的盐税都被他贪墨了!
卖炊饼的老汉突然红了眼眶:苍天有眼!我儿当年就是揭发盐务被他害死的!
两仪殿内,晨光熹微,金砖地面上映着镂空花窗的斑驳光影。
南晏修一身玄色朝服立在殿中,衣摆处还沾着未干的晨露,整个人如同刚从晨雾中走出的墨竹。
皇帝抚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眼底尽是欣慰:苏鸣这老贼伏诛,朝野上下无不称快。晏儿此番做得干净利落。
为父皇分忧,是儿臣分内之事。
南晏修垂首时,目光不经意掠过紫檀木案头那本豕骨阁的密报,封皮上暗红的印记如凝固的血。
皇帝忽然倾身,龙涎香的气息淡淡萦绕:苏鸣临刑前喊的那句灭了我苏家又如何,豕骨阁迟早会夺了你的命,你怎么看?
恰在此时,殿外传来几声乌鸦啼鸣,嘶哑的声音穿透晨雾。
南晏修眸光一凛,父皇放心,不过是败犬哀鸣。江湖流言,不足为信。有儿臣在一日,定护父皇周全。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而此时月影阁内,却是另一番光景。
沈霜刃斜倚在窗边的贵妃榻上,纤纤玉指拈着一根银针,正仔细挑破桂花糕里的蜜馅。
金黄的馅料缓缓流出,甜香四溢。
窗外隐约飘来百姓的欢呼声,她唇角微扬,眼波流转间自带三分风情:倒是省了我们动手。
青莹捧着新沏的云雾茶进来,见自家主子难得眉眼舒展,不由笑道:霜姑娘今日心情似乎很好。
沈霜刃朝她微微一笑,那笑容宛若初春第一枝绽放的白玉兰,嫣然无方:“是啊,今天天气好,小雨连着下了好几日,可算见到太阳了。”
她心想南晏修替他们豕骨阁杀了苏鸣这个老东西,这份意外之喜,可不是要开心一阵子了。
想起豕骨阁为了除掉苏鸣,暗中布局多年,也不过撕开对方势力的一个角。
而南晏修雷霆手段,不出半月就将苏党连根拔起,这份果决狠辣,连她这个江湖中人都要叹服。
“应该去明月楼好好庆贺一下才对!”沈霜刃越说越开心,不由得轻轻拍手。
“庆贺什么?”青莹好奇地问。
沈霜刃这才想起青莹还在,连忙敛了神色:“没什么,只是觉得今日阳光明媚,合该出去走走。”
青莹将茶盏轻轻放在案几上,又道:“霜姑娘,马上就是牡丹大会了,方才玉妃娘娘特意递来了话,说请您好好准备着。”
沈霜刃拈着银针的手微微一顿:“牡丹大会?”
她之前在拂云楼倒是常听那些达官贵人议论,这牡丹大会是皇宫一年一度的盛事,与会的皆是皇亲国戚和二品以上的大员及家眷。
届时御花园中牡丹竞放,丝竹盈耳,吟诗作赋,歌舞升平,美其名曰与民同乐。
“是啊,”青莹抿嘴一笑,“以往的牡丹大会都是王爷独身参加,今年可不是要霜姑娘您一同出席了么?”
沈霜刃怔了怔,这才想起自己如今已是南晏修的侧王妃。
“那我需要准备什么?”她漫不经心地问,目光仍流连在窗外那株开得正盛的白玉兰上。
“按照惯例,各位夫人小姐都会献艺助兴。姑娘准备表演什么?需要奴婢去准备琴筝或是舞衣么?”青莹认真地问道。
沈霜刃闻言轻笑,眼尾微微上挑。
她是什么人?曾经名动京城的拂云楼花魁,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歌舞更是冠绝一时。
这点场面,何须特意准备。
“不必了,”她优雅地放下银针,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到时候去参加便是。”
既然玉妃都亲自发话了,她总要给这个面子。
毕竟那是南晏修的生母,待她又极好。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月白色的衣裙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沈霜刃望着窗外明媚的春光,忽然觉得,这场牡丹大会,或许会比想象中有趣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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