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霜刃慌忙从南晏修怀中挣开,像只受惊的兔子般缩到床角,用锦被把自己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还带着宿醉迷蒙、却又满是羞窘与戒备的眼睛,警惕地盯着他。
南晏修见她这般模样,知道玩笑开到了底线,便见好就收。
他起身吩咐候在门外的侍女端来早已备好的温热养胃粥,亲自试了试温度,才递到她面前。
沈霜刃勉强用了小半碗,便再也喝不下,眼神始终游移着,不敢与他对视。
“再休息一会儿。何时想回王府了,吩咐侍女便是。”
沈霜刃低低地“嗯”了一声,声音细若蚊蚋,依旧沉浸在对自己酒后失态的懊恼中。
南晏修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这只平日里张牙舞爪的小狐狸,竟也有如此羞怯的一面。
他不再多言,转身拂袖而去。
沈霜刃又小憩了片刻,待头重脚轻的感觉消退大半,才唤来侍女梳洗更衣,乘坐王府马车离开皇宫。
马车行驶在盛京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上,窗外人声鼎沸,贩夫走卒的叫卖声、车马声不绝于耳。
沈霜刃靠在软垫上,正闭目养神,忽闻“嗖”的一声破空锐响!
一道乌光如电般闪过!
下一瞬,一支造型奇特、通体乌黑的短箭,已精准地钉入马车窗框,距离她的面门仅三寸之遥!
箭尾的翎羽因余力未消而剧烈震颤,发出令人心悸的嗡鸣。
沈霜刃微眯着的眼眸骤然睁开,寒光乍现。
但仅仅一瞬,她便冷静下来——从这箭的力道和入射角度判断,来人并非意在取她性命。
她的目光落在箭尾之上,那里刻着一个极其隐秘的图案:踏雪麒麟印。
“改道。”
她毫不犹豫地掀开车帘,声音冷静得不带一丝波澜,对车夫吩咐道,“不去王府了,去明月楼用午膳。”
“是,侧王妃。”
车夫应声,缰绳一抖,宽敞的马车立刻灵活地调转方向,汇入熙攘人流,朝着城西的明月楼驶去。
明月楼三楼,最僻静的“听雪”雅间之内,气氛凝重。
沈霜刃推门而入时,厉尘兮、萧无银、文宇彬、紫璇都已到齐,显然已等候多时了。
“发生何事?”
沈霜刃反手关上房门,隔绝了外界一切声响,径直走向主位坐下,语气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势。
厉尘兮快步上前,俊美风流的脸上没了往日的玩世不恭,他将一封以火漆密封的密信双手呈上:“小霜儿,情况不妙,你先看看这个。”
沈霜刃利落地拆开火漆,展开信纸,目光迅速扫过其上密密麻麻的小字。
随着阅读,她原本因宿醉而略显慵懒的神情瞬间褪去,那张俊秀绝伦的脸庞如同覆上了一层寒霜,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刀,周身散发出凛冽的气息。
密信中指出,近日市面上流通的黄金有异!
不少金锭、金器,甚至包括一些带有官印的铸品,经秘密渠道查验,实则为银胎金衣!
造假工艺精湛无比,若非刻意破坏性检验,几乎难以察觉其伪。其流通范围之广、数量之巨,触目惊心。
“怎么回事?”
沈霜刃的声音冷了下来,指尖捏着薄薄的信纸,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黄金乃国之根本,若连官方铸金都出现问题,动摇的将是整个朝代的经济命脉。
文宇彬上前一步,他掌管豕骨阁所有财货渠道,消息最为灵通:“我们动用了三条暗线,交叉查验过,问题恐怕出在工部督造的官方金器上。”
他语气沉重,“若此事为真,一旦曝光,必是动摇国本、引发朝野震荡的大案。”
紫璇紧接着补充,秀眉紧蹙:“按文先生追查的线索,工部侍郎刘铭,还有几位负责监造金佛的官员,近半年来都与一些身份不明的江南富商过往甚密,资金流向也很可疑。工部……恐怕脱不了干系,甚至可能只是冰山一角。”
沈霜刃静默片刻,雅间内落针可闻,只有她纤细的指尖在紫檀木桌面上轻轻敲击的声音,每一下都仿佛敲在众人的心上。
半晌,她红唇轻启,吐出的字眼却带着冰冷的杀意,如同数九寒天的冰凌:
“查。”一个字,斩钉截铁,“吩咐各香主,所有经手金佛铸造、以及近期所有可疑金器流通环节的官员、工匠、商人,无论职位高低,一个不漏,给我彻查清楚。”
她抬起眼,眸中寒光凛冽,扫过在场每一张面孔:“证据确凿者,杀。”
“是,阁主!”
四人齐声领命,声音低沉而肃杀。
正事议定,紧张的气氛稍缓。
厉尘兮立刻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他端起一杯刚沏好的雨前龙井,嬉皮笑脸地凑到沈霜刃面前:“小霜儿,正事说完了。你昨夜在宫宴上那支《霓裳》跳得可真真是倾国倾城。”
沈霜刃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几天不见,你又皮痒了是不是?需不需要我帮你松松筋骨?”
紫璇也笑着上前,打趣道:“阁主,不瞒您说,您昨天跳的舞,我们几个可都看见了。”
沈霜刃刚入口的茶水差点喷出来,美眸圆睁:“你们……你们什么时候混进去的?!”
萧无银抱着臂,靠在窗边,言简意赅地证实:“阁主刚开始起舞,我们便在对面殿宇的飞檐之上。”
紫璇立刻指着萧无银抱怨:“还说呢!都怪萧堂主,差点就看不见阁主跳舞了!”
厉尘兮也来了劲,冲着萧无银嚷嚷:“就是!萧无银!我说直接把角落那几个侍卫迷晕就行了,你倒好,嫌麻烦直接给敲晕了拖走,弄出那么大声响!差点把禁军都引来!”
沈霜刃听得头大,连忙抬手制止:“停停停!你们昨天……真的潜入皇宫了?”
这帮家伙的胆子真是越来越肥了!
紫璇笑嘻嘻地解释:“还是文先生在街边摆摊写书信时,听几个纨绔子弟议论,说盛京要举行牡丹大会,皇亲贵胄都会参加,热闹非凡。我们这才动了心思要去的。”
厉尘兮摇着折扇,一脸委屈:“这么热闹的事情,小霜儿你不带我们也就算了,连通知都不通知一声,太不够意思了!”
沈霜刃无语望天。
她自己去周旋已是如履薄冰,要是再带上这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她这一晚上什么也别干了,光担心他们会不会被大内侍卫当成刺客抓起来就够她受的。
“下回不许再这般冒险!”沈霜刃板起脸,语气严肃,“皇宫大内,守卫森严,岂是儿戏之地!”
紫璇却满不在乎地摆摆手:“阁主放心,还有我的‘百日醉’呢!实在不行,一把迷香撒出去,全给他们放倒!”
沈霜刃扶额,知道跟这群无法无天的家伙讲不通安全守则,只得无奈道:“好了,此事到此为止。金佛案事关重大,你们务必小心行事,盯紧所有线索。我先回王府了。”
文宇彬温和开口:“阁主不用了午膳再回去吗?萧堂主最近新酿了一批‘忘忧’,正好尝尝鲜。”
沈霜刃鼻尖似乎已闻到那清冽的酒香,心中虽有不舍,但想到王府里那个“活阎王”,只得按下念头:“不了,你们好好吃。
等我处理完那边的事,再回来与你们共饮。”
众人知她身不由己,虽面露不舍,还是齐齐点头。
———
南晏修踏进王府,第一件事便是询问沈霜刃的去向。
“侧王妃呢?”
他问向迎上来的管家,语气随意。
管家躬身回禀:“回王爷,侧王妃从宫里回来后,说是在宫中未曾用好膳,便直接去明月楼用午膳了。”
明月楼。
这三个字让南晏修的眉头不由深深蹙起。
不久前,他扣留的那几个与吴为镛在醉仙楼相会的店铺掌柜中,明月楼的掌柜厉尘兮赫然在列。
当时在审讯中,这位厉掌柜面对质询对答如流,神色自若。
而就在那关键之时,沈霜刃突然晕倒,打断了一切……
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这些看似巧合的片段,自己竟一直未曾深究。
此刻想来,那一日的种种,实在透着太多蹊跷。
此刻沈霜刃偏偏去了那里……是巧合,还是……?
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攫住了他。
“墨影。”他沉声唤道。
一道黑影如同融入空气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派一队人手,去明月楼附近守着,暗中保护侧王妃,不得暴露行踪。”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冷峻,“有任何异常,无论大小,立刻来报。”
“是。”
黑影领命,瞬间消失。
南晏修站在原地,望着王府外车水马龙的方向,眸色深沉。
他告诉自己这只是出于安全考虑,但心底某个角落却清楚,那份“不放心”,远比他自己愿意承认的,要复杂得多。
他刚转身欲回书房处理公务,宫里的赏赐便到了。
皇帝对昨夜沈霜刃那一舞极为满意,龙心大悦,竟特地将那座在牡丹大会上大放异彩的鎏金莲花台赐予了她。
“儿臣代侧妃谢父皇恩赏。”
看着内侍们小心翼翼地将那座流光溢彩的莲花台抬进来,他吩咐道:“先抬到书房偏厅安置,小心些。”
“是。”
打发走宫人,南晏修也匆匆回到了书房。
他眼下还有一件更为紧要,也更为私密的事情——桌案上摊开的,是他动用权限,从尘封的档案库中调出的,关于十年前沈家灭门一案的零星记录。
他必须从这些语焉不详、甚至可能被刻意篡改过的字里行间,拼凑出当年的真相,弄清楚那个本该死去的沈昭,是否真的可能就是如今的沈霜刃。
然而,卷宗记载漏洞百出,关键之处语焉不详,明显被人动过手脚。
他看了许久,只觉得头昏脑胀,胸口像是堵了一团棉絮,憋闷得厉害。
他烦躁地掷下卷宗,起身活动有些僵硬的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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