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蜿蜒,尘土在午后的阳光下翻滚。萧辰与姬明月策马而行,连续两日的奔波让空气都带上了一丝凝重的气息。
“歇息片刻。”萧辰忽然勒住缰绳,目光扫过前方路旁的简陋茶棚。那是个用茅草和木头搭起来的四方棚子,三四张粗木桌子旁零星坐着几个行商打扮的人。
姬明月微微颔首,帷帽下的面容虽看不真切,但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了些。这一路上,她总能感觉到若有若无的视线黏在背上,如同附骨之疽。
茶棚老板是个精瘦的中年人,肩上搭着条发黄的汗巾,见有客来,忙不迭地迎上来:“两位客官,用茶还是用饭?小店有刚蒸好的馍,还有上好的粗茶。”
“两碗茶,一碟馍。”萧辰抛过去一小块碎银,选了张最靠外的桌子坐下。这个位置视野开阔,能看见来路,也能瞥见茶棚后面的林子。
银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老板伸手去接,动作却微不可查地滞了一瞬。萧辰眸色沉了沉,不动声色。
茶很快端上来,粗陶碗边缘带着些许污渍。姬明月端起茶碗,帷帽轻纱拂动,正要低头啜饮,却听萧辰淡淡道:“茶凉了,换一碗。”
那送茶的小二一愣,脸上堆起笑:“客官说笑了,这茶刚沏上,烫着呢…”
话音未落,萧辰手指在碗边轻轻一叩。没人看清他是怎么动作的,只听“咔嚓”一声轻响,茶碗底部的釉面突然裂开细纹,深褐色的茶水渗漏出来,滴在桌面上,竟冒出丝丝白烟,发出“滋啦”的轻响。
剧毒!
姬明月指尖一颤,放下茶碗,帷帽下的目光骤然冷冽。
几乎在同一瞬间,旁边那桌的三个“行商”暴起发难!
原本放在脚边的行李卷猛地散开,里面藏着的不是货物,而是三把淬了绿的短刃。刀光如毒蛇出洞,直刺萧辰与姬明月后心要害。动作狠辣刁钻,分明是训练有素的杀手,绝非普通劫匪。
茶棚老板和小二也同时发难,老板从柜台下抽出一柄软剑,剑身乱颤,如毒蛇吐信,直取萧辰咽喉。小二则手腕一翻,三枚乌黑的针尖带起腥风,射向姬明月面门。
电光石火间,萧辰甚至没有起身。
他端坐原地,左手袍袖看似随意地一拂。那拂出的袖角带起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道,精准地拍在三把短刃的侧面。
叮叮叮!
三声轻响几乎叠在一起,三名杀手只觉得一股诡异至极的劲力沿着刀身传来,整条手臂瞬间酸麻难当,短刃脱手飞出,竟互相撞击着改变方向,“噗噗噗”三声,精准地没入老板和两名小二的胸膛。
老板的软剑距离萧辰的咽喉尚有三寸,便无力地垂落。他低头看着胸口只剩刀柄的短刃,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张了张嘴,鲜血汩汩涌出,轰然倒地。
那射向姬明月的三枚毒针,则在萧辰右手屈指一弹之下,以更快的速度倒卷而回,没入那名小二的眉心。小二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兔起鹘落,不过呼吸之间。
五名刺客尽数毙命,而萧辰甚至没有离开座位,桌上的粗陶茶碗都未曾打翻。他只做了一拂、一弹两个动作,轻描淡写,仿佛只是拂去了衣角的尘埃,弹开了眼前的飞虫。
茶棚里仅有的另外两位真正的过路客商,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瘫软在地,瑟瑟发抖。
姬明月帷帽下的红唇微张,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亲眼见到萧辰如此举重若轻、杀人于无形的手段,心中依旧掀起惊涛骇浪。这绝非普通武者所能为,甚至她那位海外仙宗的神通境师尊,也未必能将力量掌控到如此精妙入微的地步。
萧辰看也没看地上的尸体,目光落在桌面上那滩仍在轻微腐蚀木头的毒茶上,语气平淡无波:“幽冥殿的‘蚀骨散’,配合青蛇帮的突袭路数。两股势力混在一起,不伦不类。”
他站起身,走到那名老板的尸体旁,用脚轻轻拨开其衣襟,露出锁骨下方一个模糊的黑色火焰纹身。又在最初暴起的那三名“行商”手腕内侧,找到了一个极浅的青色小蛇印记。
“果然。”萧辰像是验证了某种猜测,“三皇子倒是舍得下本钱,连暗中圈养的青蛇帮死士都派出来了。可惜,联合行动,破绽更多。”
姬明月走到他身边,看着地上的纹身,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我这位三皇兄,为了那个位置,当真是不择手段,竟与幽冥殿这等邪魔外道勾结!”
“权力之毒,甚于幽冥。”萧辰淡淡说了一句,开始熟练地搜查尸体。他从茶棚老板的贴身暗袋里摸出一块薄如蝉翼的黑色玉片,上面用极细的线条刻画着某种地图片段和一个古怪的符号。
“这是…”姬明月目光一凝。
“幽冥殿的‘路引’,标记了下一处可能的拦截点。看来我们这一路,不会无聊了。”萧辰指尖微一用力,玉片化为齑粉,“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他翻身上马,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刚才只是拍死了几只苍蝇。
姬明月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也跟着上马。两人不再看那一片狼藉的茶棚,策马继续前行。
奔出数里后,官道旁出现一条清澈溪流。萧辰勒马停下:“在此处稍作休整,马也需要饮水。”
姬明月点头,下马走到溪边,撩起溪水清洗了一下脸颊,清凉的溪水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舒缓。她透过溪水倒影,看着身后那个正在喂马的黑衣男子,忍不住再次开口:“萧公子,你方才所用的手法…绝非寻常。你究竟…”
“一些保命的小伎俩罢了。”萧辰打断她,语气依旧平淡,喂马的动作细致而专注,“公主不必在意。”
“保命的小伎俩?”姬明月转过身,帷帽已经摘下,露出那张清丽绝伦却带着凝重表情的脸庞,“轻易识破幽冥殿秘毒,袖底拂刃、弹指返针,劲力掌控妙到巅毫,杀人而不损周遭分毫。这若是小伎俩,世间武者恐怕九成九都要羞愧自尽了。”
她顿了顿,美眸紧紧盯着萧辰:“你对我九天玄凰体似乎知之甚详,对幽冥殿、对皇室纷争也了若指掌。你绝非青石城一个没落家族子弟那么简单。你究竟是谁?”
萧辰拍了拍马颈,转过身,目光平静地迎上姬明月探究的视线。溪水潺潺,林风微动。
“我是谁,并不重要。”他缓缓道,“重要的是,公主可知自己是谁?”
姬明月一怔:“你此言何意?”
“九天玄凰,涅盘圣体。万载轮回,初心可记?”萧辰的声音不高,却像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敲打在姬明月的心头。
姬明月娇躯猛地一颤,这句话,仿佛一道闪电劈入她灵魂深处,某个被重重封印的角落似乎松动了一下,一些模糊破碎的光影急速掠过,却什么也抓不住。她脸色微微发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眼中充满了震惊与迷惑。
“你…你到底…”
就在这时,萧辰目光蓦地转向东南方向的天空,眼神微凝。
姬明月也从那莫名的震撼中惊醒,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远处天边,几个细微的黑点正以一种不自然的轨迹盘旋着,渐渐朝他们这个方向靠近。
“那是什么?”姬明月蹙眉。
“幽冥殿的‘血鸦’。”萧辰语气冷了几分,“以阴血秘法饲养的扁毛畜生,嗅觉灵敏,尤其对特殊血脉气息感知极强,最擅长追踪。看来刚才那批人死前,还是把我们的位置泄露出去了。”
那几只黑点越来越大,已经能看清是几只通体漆黑、唯独眼珠赤红的怪鸦,它们无声地滑翔着,猩红的眼睛死死锁定了溪边的两人。
姬明月下意识地握紧了袖中的短剑,体内玄功暗自运转。
萧辰却并未做出任何防御或攻击的姿态,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神淡漠地看着那些越来越近的血鸦。然而,若有若无中,一股极其庞大却隐晦的神念之力,已如无形的水波般,以他为中心,悄然扩散开来。
那几只血鸦飞至他们头顶百丈高处,开始盘旋,发出一种嘶哑难听的“呱呱”叫声,赤红的眼珠不断转动,似乎在确认目标。
下一刻,它们像是突然受到了某种无形的惊扰,原本稳定的飞行轨迹变得混乱起来,互相碰撞,发出一阵惊慌的尖鸣。它们像是迷失了方向感一般,在原地胡乱转了几圈,最后竟像是完全失去了目标,扑棱着翅膀,歪歪斜斜地朝着与他们行进路线相反的西北方向飞走了,很快消失在天际。
姬明月看得分明,那些血鸦绝非自行飞走,更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扭曲了感知,误导了方向。
她猛地看向萧辰。
萧辰依旧站在原地,衣袂在微风中轻轻拂动,神色平静无波,仿佛什么都没做过。
“神识干扰…误导灵觉…”姬明月低声喃喃,眼中惊疑之色更浓。能够如此轻描淡写地影响乃至操控专门训练用于追踪的妖兽灵觉,这需要对神识有着何等恐怖的掌控力?这绝非灵海境,甚至不是神台境能够做到的!这个萧辰,到底是什么修为?
“一点小手段,让它们去别处逛逛。”萧辰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淡淡解释了一句,“走吧,血鸦虽被引开,但幕后的人不会只有这一重手段。”
他翻身上马,动作干脆利落。
姬明月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的疑问如同藤蔓般疯狂滋生。这个男人身上笼罩着层层迷雾,强大、神秘、冷静得近乎冷酷,却又屡次在她面临危机时出手。他对自己似乎并无恶意,甚至隐隐有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和…守护意味?
她咬了咬唇,最终将所有的疑问暂时压回心底。无论如何,目前看来,他是自己能否安全返回皇城,能否解救父皇的关键。她同样利落地翻身上马。
两匹骏马再次奔驰在官道上,扬起细细的尘土。
只是这一次,姬明月落在萧辰身后半个马身的位置,目光不时掠过前方那挺拔如松的背影,心思百转千回。
而前方的萧辰,目视前方,深邃的眼瞳深处,却映出了一幅截然不同的景象——并非眼前的官道林木,而是无数细微如尘、常人根本无法察觉的神念丝线,正以他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蔓延开去,如同一张无形的巨网,感知着方圆数十里内的一切风吹草动。
几只被误导的血鸦,不过是这张巨网中,微不足道的一点涟漪罢了。
真正的风雨,尚未到来。而他,正在静静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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