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政东依旧没有动。
枪口仍稳稳抵在夏涵曦后背,他的目光也依旧锁在沈明谦身上,没有丝毫放松。
“我娶了她,她夏涵曦是我的合法妻子。”沈政东重复道,声音低沉而清晰,在陈述一个不允许被改变的事实,更像是在索要一个最终的保证,“我要给她补一场婚礼,我要她……从今往后,一生平安。”
沈明谦看着儿子那双如同深渊般的眼睛,里面没有任何试探,只有一片冰冷的、与死亡接壤的决绝。
他彻底明白了——沈政东不仅仅是在宣告,他是在逼他表态,逼他亲口承诺,沈家,尤其是他沈明谦,必须接纳夏涵曦这个儿媳妇,往后也绝不再动她分毫。
否则,那枚子弹,就是结局。
沈明谦的呼吸粗重,额角青筋隐现。
他这一生,何曾被人如此胁迫,更何况是被自己的亲生儿子!
可那黑洞洞的枪口,那疯子般同归于尽的眼神,让他毫不怀疑,只要他此刻说一个“不”字,下一秒,这富丽堂皇的客厅就会溅上他独子的鲜血!
他输不起。
沈家,更输不起。
漫长的、令人窒息的几秒钟过去。
沈明谦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翻涌的怒火和挣扎被一种深沉的、近乎无力的疲惫取代。
他极其艰难地,几乎是咬着牙,从喉咙深处挤出话语:“好……我会……和你妈,”他看了一眼身旁脸色惨白、泪痕未干的林婉君,“亲自去成都,向你岳父岳母……提亲。”
林婉君猛地看向丈夫,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连一直强撑镇定的沈崇山,握着拐杖的手也微微松了松,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复杂的释然。
夏涵曦更是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那个三年前冷漠地让她签字、将她逼入绝境的公公,此刻竟然……低头了?
她下意识地看向紧抱着自己的丈夫,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急切:“政东……”
“把枪放下,好不好?”她仰头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声音哽咽却异常柔软,“公公……他说他同意了……。”
她感觉到他手臂的肌肉依旧僵硬如铁。
夏涵曦心念急转,想到了最有效的筹码,她凑近他耳边,用带着泣音的、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声急切地说:
“等一下……万一……万一嘟嘟下来了,看到你这样……会吓到她的……政东,女儿她会害怕的……”
“嘟嘟”两个字,像是一道细微却关键的电流,瞬间穿透了沈政东被疯狂和绝望笼罩的神经。
他低下头,看向怀中泪眼婆娑、满眼都是担忧和恳求的妻子,又像是透过她,看到了楼上那个天真无邪、需要父母共同守护的小小身影。
那抵在夏涵曦后背,也等同于抵在他自己心口的、冰冷坚硬的枪口,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离开了她的身体。
就在枪口离开夏涵曦后背的瞬间,沈崇山动作极快地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地一把夺过了沈政东手中那柄冰冷的手枪,“啪”地一声重重拍在身旁的茶几上。
“简直胡闹!”老爷子胸口起伏,显然也是气得不轻,更多的却是后怕,“你这混账东西!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要动刀动枪!吓坏涵曦和孩子怎么办!”
沈政东任由爷爷夺走枪,手臂却依旧紧紧环着夏涵曦,仿佛她一离开他的怀抱就会消失。
他抬起眼,脸上疯狂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虚脱的平静。
“谢谢爷爷。”他先是对沈崇山道了谢,随即目光转向脸色依旧难看的沈明谦,“如果我不闹……不表明态度,我的妻子……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悄无声息地消失,或者……死亡。”
他毫不留情地撕开了那层遮羞布,将三年前血淋淋的真相再次摆在台面上。
沈崇山被他这句话噎住,看着孙子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恨意,所有斥责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沉默了,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他何尝不知道儿子当年手段酷烈,只是当初他也没想到,会将自己最看重的孙子逼到如此地步。
老爷子疲惫地摆了摆手,不再纠缠于此,转而看向惊魂未定的林婉君,语气恢复了家主的威严与决断:
“婉君。”
林婉君一个激灵,连忙应道:“爸,我在。”
“从今天起,开始筹备婚礼。”
“按照最高规格,风风光光地办。”
他的目光继而扫过沈明谦和林婉君,带着命令的口吻:
“你们夫妇俩,准备好礼物,带足诚意。选个日子,和他们小两口,一起去成都,亲自登门,向夏家赔罪,把婚事……正式定下来。”
这话一出,等于是沈家最高掌权者一锤定音,彻底承认了夏涵曦的地位。
沈明谦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目光触及茶几上那把手枪,以及儿子那依旧冰冷的眼神,最终只是极其僵硬地点了一下头。
林婉君则是连忙应下:“是,爸,我们知道了,一定会安排妥当。”
她看向依旧被儿子紧紧护在怀里的夏涵曦,眼神复杂,有愧疚,有无奈,也有一丝如释重负。
无论如何,这个家,不能再经历一次这样的风暴了。
夏涵曦靠在沈政东怀里,听着沈崇山一句句的安排,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但这一次,不再是恐惧和绝望,而是巨大的、近乎虚脱的安心与委屈。
沈政东低下头,用指腹轻轻地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声音低哑:“别哭了,没事了。”
他揽着她的肩膀,转向沈崇山,微微颔首:“谢谢爷爷。”
然后又看向沈明谦和林婉君,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但至少维持了表面的礼节:“爸,妈,麻烦你们了。”
沈明谦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林婉君连忙道:“不麻烦,应该的。”
沈崇山看着相拥的两人,挥了挥手:“行了,都别杵在这儿了。政东,带涵曦上去看看嘉宁,孩子刚才肯定吓着了。这边的事情,我们来安排。”
沈政东没有拒绝,他揽着夏涵曦,最后看了一眼茶几上的枪,然后头也不回地,带着她向二楼走去。
沈政东和夏涵曦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客厅里紧绷到极致的气氛才骤然一松。
林婉君腿一软,几乎是跌坐进沙发里,捂着心口,脸色苍白,声音还在发颤:“吓死我了……政东他……他怎么敢……”
沈明谦脸色铁青地坐下,嘴唇紧抿,一言不发,但紧握的拳头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沈崇山也疲惫地坐回主位,揉了揉眉心,苍老的脸上带着一丝后怕和深深的倦意。
他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脸色难看的儿子身上,缓缓开口:“明谦啊……”
沈明谦抬起头,看向父亲。
沈崇山直视着他的眼睛,语气沉重:“他是你的儿子,他什么性子,你这个做父亲的,最清楚。”
沈明谦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执拗,狠绝,认准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对自己狠,对他在意的人,更能豁出命去。”
沈崇山一字一句,剖析着孙子的性格,“今天这出,他不是在吓唬你,他是真的做得出来。”
沈明谦的脸色更加难看。
“如果你还执迷不悟,还想用三年前那些手段……”沈崇山的声音带着警告,“再有下次,你一定会亲手逼死你唯一的儿子!”
“爸!”林婉君惊惶地喊了一声,眼泪又落了下来。
沈明谦身体猛地一震,瞳孔紧缩。
沈崇山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但依旧严肃:“况且,抛开政东的态度不谈,我们平心而论,涵曦那孩子,本身有什么不好?”
他看向林婉君:“婉君,你说。”
林婉君擦了擦眼泪,迟疑了一下,还是客观地说道:“那孩子……模样性情都是好的,对政东也是真心。而且,她毕竟生下了嘉宁,是我们沈家的长孙女。”
沈崇山点点头,重新看向沈明谦:“你也听到了。她家的条件是比不上我们沈家,但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父亲是主任医师,救死扶伤。母亲是名牌大学教授,教书育人。正经的高知家庭,清清白白。”
他顿了顿,抛出了最关键的一点: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那样的家庭,还有涵曦那孩子自己,心思干净,不会整天想着算计政东,算计我们沈家!”
沈明谦眉头微蹙,似乎想反驳。
沈崇山抬手制止了他,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联姻,强强联合。但你有没有想过,逼着政东娶一个他不喜欢的人,弊大于利!”
“第一,以他的性子,他不喜欢的人,他连个好脸色都不会给,到时候夫妻失和,家宅不宁,也委屈了人家姑娘。我们沈家难道还要整天低三下四去亲家那里赔罪、看人脸色吗?”
“第二,”沈崇山的声音带着洞悉世事的嘲讽,“所谓的利益结合,说到底,就是你算计我,我算计你,看谁手段更高明,谁能从对方身上撕下更多的肉罢了。那样的婚姻,能有什么真心?又能稳固到几时?到时候引狼入室,才是真正的后悔莫及!”
他看着沉默不语的沈明谦,最后说道:“政东选了涵曦,虽然过程极端了些,但至少,我们不用担心后院起火,不用担心政东被枕边人算计。那孩子心思单纯,一门心思都在政东和嘉宁身上。有她在政东身边,未必是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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