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老宅的木门被风推了一下，“吱呀”一声像一枚细针扎破空气。祁木摆在玄关多年，叶脉粗而不烂。江正霄站在中厅，手里转着一支蓝黑钢笔，笔尖磕在指骨上，发出很轻的“笃笃”。
“家事家了。”大伯开口，声音里是自以为温和的硬，“外人看笑话，我们自己端盆水泼掉火，撤诉、捐款、对外致歉，若澜那边给条台阶，秦家给咱留点余地——皆大欢喜。”
“谁欢喜？”江阮问，坐姿端直，手心压住一本**《透明十条》实施细则**，“受试者家属欢喜？志愿者欢喜？还是那枚袖扣欢喜？”
“你别太冲。”二姑拽拽袖子，“亲戚朋友都在看。江家要留面子。”
“我留过面子。”江阮笑，很短，“留来的不是尊重，是遮羞布。家不是黑幕的护城河。”
“阮阮。”三叔叹气，“你是姑娘家，做事留三分。将来还要嫁人。”
“我已经嫁过‘面子’了，发现那是个渣。”她把纸翻到下一页，把字一条条念出来，“对象——江氏家族对外口径；编号——不介入司法、不撤回证据、不承接黑幕；期限——永久。
你们要写‘解释条’，请写在公开页，别写在餐桌上。”
“小丫头片子拿话压长辈。”四叔哼了一声，“你知道这个‘局’有多大吗？”
“我不知道，所以我用编号来量。**”江阮抬眼，“你们的‘局’，能写成三行吗？‘对象\/编号\/期限’三行。写不成的，别拿‘家’装。”
顾琴一直没说话，此刻端了一壶热水进来，放在桌中央：“**茶水我添。**还有一句话——**江家不是挡枪的墙。**你们要挡，就写在纸上，别抬我女儿去挡。”
有人低低地嘀咕了一句“女人家”，声音不大，却让桌面周围的空气凉了一寸。
客厅角落里，一位远房堂弟悄悄把手机镜头扣在茶碟边，准备“传家丑”出去换热度。
吴嫂端着果盘路过，眉梢都没抬，把一张擦手纸盖了上去，声音恰好：“孩子，吃水果要两只手。”
那枚手机在纸下熄了灯。
“你们要‘私了’，”江阮把笔尖对准桌面，“请写：对象——哪一项证据；编号——哪一条承诺；期限——多久内履行。写完签名，公证，我来读。
否则——”
“否则你就不姓江了？”大伯拍了一下桌沿。
“否则你们就不姓‘法’。”她声音极稳，“家的姓，不该比法的姓更大。”
江正霄一直在旁边听。此刻他把钢笔放下，望向每一个脸：“**今天，**我们少说一句‘家事’，多说一句‘程序’。阮阮说‘家不是护城河’，我同意。”
大伯怔了一瞬，“连你也……”
“**我把屋顶撑住，**她把窗推开。屋顶不挡光，窗也不漏雨。”他顿一下，“我说完了。”
人群一阵窸窣，谁也不肯先起身承认败退。二姑轻声：“那就按你们的。只是……亲戚的公司跟你们有些旧账，别撕太难看。”
“‘旧账’，我来查。”江正霄说，“对象——家族合作往来；编号——现金往来薄\/赞助费\/人情账；期限——d+14出第一批对照。”
他没有看任何人，像是在对天花板说话。那是他今天说的最重的一句。
——
夜里八点半，书房。老式立柜的门被钥匙转开，卡嗒一声，霉味扑出来。吴嫂把台灯拉近：“先生，小心手。”
最里层躺着一本旧账本，纸页被翻到毛边，夹着几张泛黄的**“赞助费凭条”，抬头栏写着“行业协会活动经费”。凭条背面有几笔小字：“横幅\/茶会\/媒体赞助”，笔迹不似刘帆，倒像是某个惯于打点的人的速记。
角落里，有一枚小小的钉孔**，像曾有一枚袖扣轻轻按过。
“先生，这个‘媒体赞助’是……”吴嫂话没说完。
“是我们以为的‘面子钱’。”江正霄把凭条摊平，把“媒体赞助”四个字用红笔圈起，“对象——‘赞助’；编号——日期\/金额\/对方主体；期限——d+7核对对方账。”
他拨了一个电话：“老丁，你还记得‘行业协会’那几年走账的事吗？把你那边的副本找出来。”
“江总，现在查这个，不怕伤到面子？”电话那头的老会计低低地问。
“面子已经被我女儿撕了。我就负责缝。缝不是遮，是把口子翻出来，逐针缝合。**”
书房门口出现一个影子，是那位爱在饭局上拍胸脯的表哥。“小叔，你要查旧账，也别查到我这层吧？我那两笔也就‘礼尚往来’……”
“写出来。”江正霄把纸推过去，“对象\/编号\/期限。你写不出来‘对等’，那就不是‘礼’，是‘账’。”
表哥一张脸憋得通红，纸却被他接了过去。手抖得厉害，“我……我写。”
——
楼下，江阮坐在阶梯上，手里捏着一张纸角，苏砚把两罐气泡水扣在她脚边。
“你爸今天，像换了一个人。”苏砚说。
“不是换，”江阮靠在栏杆，“是把‘父亲’和‘董事长’放回‘人’的位置。他也在学写字。”
“你呢？”
“我在学‘边界’。”江阮笑，“‘家’是我回头能看见灯的地方，不是我挡风的地方。”
“那灯今天更亮了一格。”苏砚指指楼道，“你妈签‘不裁员’那一下，我差点哭。”
“我也差点。”她吸一口气，把纸角抚平，“我怕有一天我们把‘正义’做成口号。所以我要一直回家，看一下那盏灯还在不在。”
“在。”苏砚伸手，“我在你的左上角。”
江正霄从楼上下来，脚步有一点重。走到两人面前，他把红圈着“媒体赞助”的那张凭条递过来：“**旧账的第一张。**我去查，我不问你。”
“我不躲你。”江阮接过，手指在纸沿轻轻摩了一下，“照链，不照人。这也是对家的尊重。”
夜十一点，老会计老丁把一摞复印件送到门口，“江总，这里面有一条‘行业协会’给会所的‘茶会赞助’，你看——‘椭圆+短横’**。”
钝角袖扣的影子在纸上晕开了一层。
江正霄把复印件压在玻璃上，喃喃：“到此为始。”
他给纪南川发了一条短讯：
**对象：**家族旧账·赞助费
**编号：**协会\/会所\/媒体三点共现
**期限：**d+10 送达
第二天清晨，《合唱团》并未爆出“江家家丑”，只在角落里加了一个小栏目：
《家的边界》——“家不是护城河，是把灯挂在屋檐下。”
下面是三条卡片：
?\t对象：家族对外口径
?\t编号：不介入司法 \/ 不撤回证据 \/ 不承接黑幕
?\t期限：永久
?\t对象：旧账核查
?\t编号：赞助\/往来\/人情账
?\t期限：d+14 初版对照
?\t对象：公开解释
?\t编号：解释条专页
?\t期限：每周三更新
有人在评论里写：“我以为‘家丑不可外扬’是智慧，今天才知道，‘写出来’才是止丑。”
也有人悄悄问：“如果我家也有‘人情账’，我该怎么写第一行？”
卡片下面，第一条回复是江阮的：“先写‘对象’，别写‘亲戚’——写‘事项’。”
那一晚，老宅屋檐下的灯泡稳稳亮着。风吹过树影，影子在墙上摇了摇，又定下来。家的边界不再用门闩，而是用一张张写了字的纸——可以翻阅，可以核验，可以递给下一代看。
互动问句｜如果把“家的边界”写成三张卡，你会先写哪一张：不介入司法、旧账核查，还是公开解释条？请用对象\/编号\/期限写下你的第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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