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开始偏西，巷子里的树影被拉得长长的。
林晚书提着菜篮子回来，里面装着水灵灵的青菜、几块老豆腐，还有一小条五花肉——这是她特意为晚饭买的“硬菜”。
她把睡得正香的安安轻轻放进摇床，盖好薄毯，便挽起袖子开始忙碌。
先把米淘洗干净，下锅煮上。
接着处理那条五花肉，清洗干净，切成不大不小的方块，冷水下锅，加了点姜片和料酒，煮开撇去浮沫。
焯好水的肉块捞出来，沥干水分备用。
铁锅烧热，下了少少一点油润锅，将肉块倒进去，小火慢慢煸炒，直到肥肉部分变得透明，边缘微微焦黄，滋滋地冒出诱人的油香。
然后烹入一点黄酒，加酱油、一点糖、两颗八角，翻炒均匀，让每一块肉都裹上酱色，再倒入没过肉的开水，盖上锅盖，转为小火慢慢地咕嘟着。
红烧肉的香气霸道地弥漫开来，醇厚而温暖，那是周轩最爱闻的味道之一。
接着，她把青菜洗净，利落地切成段。老豆腐切成厚片，用平底锅稍微煎了一下，两面金黄，这样炖煮的时候不容易碎，也更入味。
灶膛里的火稳稳地烧着，锅里红烧肉的汤汁发出细微而持续的“咕嘟”声。
林晚书不时掀开锅盖看看，用锅铲轻轻推动一下，防止粘底。
汤汁在时间的魔法下慢慢收浓，颜色变得红亮，肉质也逐渐酥软。
她又把煎好的豆腐块放进去，一起炖煮，让豆腐吸饱肉汁的精华。
红烧肉和豆腐在锅里缠绵的时候，她又快手炒了一个蒜蓉青菜，碧绿油亮，清爽解腻。
饭菜的香味越来越浓郁，充满了整个小屋。摇床里的安安被香气诱醒，哼哼唧唧地动起来。
林晚书过去把她抱起来，哄了哄，看看座钟，时间差不多了。
“安安乖，爸爸该去接哥哥了，哥哥也快放学了。”她抱着女儿走到门口张望。
几乎是她话音刚落，周凛川骑着自行车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巷口。
他下班顺路去学校接周轩。
红星小学门口，下午放学的场面比早上更加喧腾。
孩子们像开闸的洪水一样涌出来，脸上带着一天学习后的倦怠和放学的兴奋，叽叽喳喳，呼朋引伴。
周凛川把自行车支在稍远一点的路边，站在一棵梧桐树下等着。
他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班级的队伍。
杨老师正带着孩子们走到指定解散区域。
“周轩！”周凛川看到儿子东张西望的小脑袋，喊了一声。
周轩立刻循声望来，眼睛一亮，跟旁边的同学说了句什么，就背着他那看起来依旧鼓鼓囊囊的书包，朝着周凛川跑过来。
“爸爸！”他跑到跟前，小脸因为跑动和兴奋红扑扑的，额前的头发被汗粘湿了几缕。
“嗯。”周凛川接过他肩上的书包，掂了掂，“怎么还这么沉？”
“发新书啦！语文、算术，还有自然常识！”周轩兴奋地说，迫不及待地想要分享，“爸爸，我们杨老师还夸我暑假作业写得整齐呢！还有，李小军带了他火车上买的糖，分给我们吃了，是橘子味的硬糖，可甜了！”
“上车。”周凛川把书包挂在车把上，示意周轩坐到前杠上。
周轩熟练地爬上去坐好。
周凛川长腿一跨，蹬动车子，自行车稳稳地驶入回家的车流。
“新书爱护着点，别弄脏弄破了。”周凛川看着前方，说道。
“知道！我都包了书皮了！用旧挂历纸包的，杨老师说下周一检查谁包得好。”
周轩坐在前面，风吹着他的脸，他眯着眼，继续叽叽喳喳，“爸爸，我们班转来一个新同学，叫刘卫国，是从外地转来的，说话有点口音，可有意思了。”
“嗯。跟新同学好好相处。”
“那当然！我还把我的新铅笔盒给他看了呢，他也说好看！”
周轩的语气里满是得意，随即又想起什么，“对了爸爸，自然常识书里有好多图，有各种叶子，还有星星！杨老师说以后晚上要教我们认星星！”
父子俩一个说，一个偶尔应和，穿行在傍晚的街道上。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车轮碾过路面，发出规律的声响。
快到家门口时，周轩的鼻子忽然使劲嗅了嗅，然后猛地转过头，眼睛瞪得溜圆：“爸爸！是红烧肉！妈妈肯定做红烧肉了！我闻到了！”
他这么一说，周凛川也隐约嗅到了那熟悉的、令人胃口大开的浓郁肉香，从自家巷子里飘散出来。
自行车刚在院门口停下，周轩就迫不及待地跳下来，书包都顾不上拿，像颗小炮弹似的冲进屋里：“妈妈！我们回来了！是不是做红烧肉了？我老远就闻见啦！”
林晚书正把最后一道青菜盛出锅，听见声音，笑着回头：“小狗鼻子真灵！洗手去，准备吃饭。”
周凛川提着书包跟进来，把书包放在周轩的椅子上，也闻到了满屋诱人的饭菜香。
灶台上，那碗红烧肉炖豆腐正油光红亮地冒着热气，旁边是翠绿的炒青菜，电饭锅的盖子缝里溢出米饭的清香。
“回来啦？洗洗手，马上开饭。”林晚书一边摆碗筷一边说，把安安放进她的婴儿椅里（周凛川用旧藤条改的）。
周轩已经冲到水盆边，哗啦啦地洗手，洗得飞快，然后眼巴巴地凑到饭桌边：“妈妈，今天怎么做了红烧肉？是因为我开学吗？”
“是啊，庆祝我们轩轩升入二年级，是个更棒的小学生了。”林晚书笑着，先给周凛川盛了饭，又给周轩盛了满满一碗，“今天上课累不累？”
“不累！可好玩了！”周轩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块颤巍巍、裹满浓汁的红烧肉，吹了吹，塞进嘴里，烫得直吸气，却舍不得吐出来，含含糊糊地说，“嗯……好吃！妈妈做的红烧肉是天下第一好吃！”
“马屁精。”周凛川也夹了一块肉，肉质酥烂，肥而不腻，咸甜适中，确实入味。
“真的好吃嘛！”周轩又夹了一块豆腐，豆腐吸饱了肉汁，咬下去，里面都是鲜美的汤汁，“豆腐也好吃！”
林晚书看着儿子狼吞虎咽又赞不绝口的样子，心里那点因为白天寂静而产生的淡淡惆怅，早已被眼前的烟火气冲得无影无踪。
她给周凛川夹了筷子青菜，又给周轩碗里添了块肉：“慢点吃，没人和你抢。跟爸爸妈妈说说，今天学校里还有什么新鲜事？”
周轩嘴里塞得满满的，用力点头，开始努力组织语言，想要把这一天的见闻都倒出来。
灯光下，一家人围坐，碗筷轻碰，话语交织，红烧肉的香气氤氲不散，将这个寻常的傍晚，渲染得格外温暖而饱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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