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雷声与大地
惊蛰这天，青风村的天空酝酿了一上午，终于滚过一声春雷。雷声闷闷的，像远处有人敲起了大鼓，震得田埂上的残雪簌簌往下掉。紧接着，细密的春雨落了下来，打在育苗棚的透光膜上，发出“噼啪”的声响，像在给沉睡的大地唱起床歌。
我和父亲扛着锄头去两界田松土，冻土被春雨泡得软了些，一锄头下去能翻起带着湿气的泥块，混着草根和去年的稻茬，散发出清新的土腥味。“惊蛰地气通，”父亲把土块敲碎，“这时候松土，能让根须透气，等春分播种，苗儿才能扎得深。”
星璃带着几个年轻人在田埂上插“驱虫牌”，木牌上涂着人界的艾草汁和异界的“醒草精油”，两种气味混在一起，能赶走土里的虫卵。“春雷一响，虫儿就醒了，”星璃把木牌插得笔直，“得提前做好准备，不然苗儿刚冒头就被啃了。”她的指尖划过湿润的泥土，几株被冻了一冬的两界花，竟悄悄抽出了嫩芽。
母亲和岳母在院子里晒种子，竹匾里摊着两生稻、甜晶麦和脆晶菜的种子，用温水泡过，再拌上异界的“催芽粉”，晾在屋檐下通风。“这些种子得晒足三天，”母亲翻动着种子，“让它们吸够阳气，播下去才能快快发芽。”岳母则在分拣种子，把瘪粒和坏粒挑出来，“好种出好苗，这步可不能省。”
秦老汉站在祠堂门口的台阶上，望着春雨里的田野，手里的旱烟袋冒着淡淡的烟。“听这雷声，今年准是个好年成，”他往田里望了望，“你看那冬小麦，雪一化就透着绿，能量毯底下准憋着劲儿长呢。”他喊来几个年轻人，“把仓库里的新肥料搬出来晒晒，过几天追肥正好用。”
孩子们在雨里跑着玩，踩着积水溅起水花，手里还拿着小铲子，在田埂边挖“虫子洞”。小胖墩挖到条蚯蚓，吓得扔了铲子就跑，又被阿羽拉回来：“蚯蚓是好虫，能帮土地松土呢。”两人蹲在泥里，看蚯蚓慢慢钻进土里，脸上沾着泥点，却笑得格外欢。
中午，雨小了些，我们在育苗棚里给春菜苗分盆。苗儿长得密了，得挪到更大的盆里，用的是掺了暖土和能量晶粉的新土。“分盆的时候得小心，”星璃捧着一株菜苗，根须上还带着原土，“别弄断了根，就像搬家得带着家当，根上的土能帮它适应新环境。”
父亲和星璃的阿爸在调试播种机，给机器的齿轮上了油，又在料斗里装了几把种子试播。“这机器经过三次改良，”父亲扳动开关，种子均匀地落在铺好的土垄上，“深浅一致，行距标准，比人工播种快十倍。”星璃的阿爸则在机器上装了个能量计数器，“能精准记录播种数量，省得浪费种子。”
星璃拿出《两界农事录》，在雨帘下记录：“惊蛰日，降雨量三寸，土壤湿度六十五；冬小麦返青高度两寸，叶片数五片；春菜苗分盆完成，成活率百分之九十八……”她忽然指着远处的山林，几只候鸟落在枝头，抖着湿漉漉的羽毛，叽叽喳喳地叫着，像是在宣告春天的到来。
“它们也回来了，”星璃笑着说，“每年惊蛰前后，这些鸟儿都会来青风村筑巢，吃地里的虫，还能帮着传播花种呢。”
下午，雨停了，天边露出一抹亮色。阳光透过云层照下来，给湿漉漉的田野镀上了层金光。我们掀开冬小麦上的草帘和能量毯，麦苗在阳光下舒展着叶片，叶尖上的水珠在光里闪着彩，像撒了把碎钻。“你看这苗，”父亲用手量着麦秆的高度，“比昨天又长了半寸，真是见风就长。”
星璃则带着人在田埂边种“伴生花”，这种花是人界的紫花苜蓿和异界的“引蜂草”杂交的，开着蓝紫相间的小花，既能固氮肥田，又能吸引蜜蜂传粉。“等花开了，田埂上一片蓝紫色，好看得很，”星璃把花苗埋进土里，“蜜蜂多了，庄稼授粉好，结的籽才饱满。”
傍晚的田野，水汽氤氲，远处的炊烟在雨后天晴的空气里直直地升起。我和星璃坐在田埂上，看着泥土里冒出的新绿，听着远处的蛙鸣——惊蛰的雷声不仅叫醒了虫儿，连青蛙也从冬眠里醒了过来，在积水的田沟里“呱呱”叫着，和着鸟鸣，像一首热闹的迎春曲。
“你听这声音，”星璃侧耳听着，“大地醒了，万物都醒了，连空气里都带着使劲儿生长的劲儿。”
我望着翻松的土地、返青的麦苗、新插的花苗，忽然明白，所谓的惊蛰雷声，从来不是简单的季节信号，而是这共醒的大地。你松土，我驱虫；你晒种，我分苗；你调试农具，我引来蜂蝶，像这春雷与春雨，在沉睡的土地上敲开裂缝，让每一颗种子、每一株幼苗，都在两界人的共同照料下，借着这苏醒的力量，拼命向上生长。
夜色渐浓，田野里的蛙鸣更响了，混着育苗棚里能量灯的微光，像在给大地唱摇篮曲。这苏醒的土地，会在我们的守护下，慢慢酝酿出又一个生机勃勃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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