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影低语

忆书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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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悲镜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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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灰色的光流,如同最温柔的指尖,轻轻触碰了那面被阴影锁链紧紧缠绕、映照着永恒哀戏的古老镜碎片。

没有激烈的对抗,没有能量的爆炸。只有一种无声的、如同水滴融入湖面般的……渗透与共鸣。

当林晚星的“调和”之力与镜中那片被冻结的悲伤接触的刹那,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延展。周围白夫人那愤怒的尖啸、阴影锁链的绷紧、以及领域外隐约传来的能量冲击声,都瞬间变得遥远、模糊,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庞大、真实、带着旧时代尘埃与血泪气息的记忆洪流,如同决堤的江河,汹涌地冲入了林晚星的意识。这不是旁观者的记录,而是……亲历者的回溯!

她不再是林晚星,而是在某个瞬间,成为了……白薇。

---

她“看”到自己(白薇)站在灯火辉煌的戏台后场,对着一面模糊的铜镜,细细描画着飞扬的眼角。指尖沾染着鲜红的胭脂,如同即将涂抹上命运的血色。镜中的容颜倾国倾城,眼波流转间带着天生的傲气与灵动。她是津城最负盛名的名伶,是无数人痴迷的梦中仙。

“薇姐儿,沈大少爷和顾二少爷又送花篮来了!”小丫鬟的声音带着雀跃。

她(白薇)只是慵懒地应了一声,嘴角却勾起一抹淡淡的、属于少女的羞涩与得意。沈家守秘,顾家除魔,皆是津城顶尖的世家。而他们,都为她倾倒。

场景转换。

夜深人静的白家书房。她的父亲,白家的家主,一位眼神锐利、带着商人精明的中年男人,将一份泛黄的古老卷轴推到她面前。

“薇儿,这是我白家偶然所得的秘术——‘影蜕’。”父亲的声音压得很低,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若能成功,我白家便可不再仰沈、顾两家鼻息,甚至……能掌控超越凡俗的力量!你天生灵觉过人,是承载此术的最佳人选……”

她(白薇)看着卷轴上那些诡异的人形阴影图案,心中掠过一丝不安,但家族崛起的渴望与对力量的隐秘向往,最终压倒了那丝疑虑。

又是戏台。

这一次,唱的是《贵妃醉酒》。水袖翻飞,眼波醉人。台下的雅座里,沈家大少爷沈知远(沈墨初的祖父?)目光温和欣赏,而角落里的顾家二少爷顾惊澜(顾云深的祖父?)眼神则更加炽热霸道。她(白薇)在旋转的水袖间与他们对视,心中有着属于那个时代女子的、微小而真实的虚荣与悸动。

记忆的色调开始变得灰暗。

“影蜕”的仪式在一个隐秘的地下室进行。复杂的符文,摇曳的烛火,还有……一面被作为核心媒介的、从古老墓葬中出土的“影镜”。她(白薇)按照卷轴指示,将自己的精血与一缕魂念融入镜中,试图沟通、引导、乃至“驯服”某个被封印在阴影深处的古老存在。

起初很顺利,她能感觉到一股阴冷而庞大的力量在镜中苏醒,回应着她的呼唤。她甚至能模糊地驱使一些弱小的阴影。白家上下欢欣鼓舞。

但渐渐的,不对劲了。

她开始频繁地做噩梦,梦见一个穿着血红色戏服的女人在镜中对她凄厉地哭喊。白天也时常精神恍惚,偶尔会控制不住地唱出一些她从未学过的、充满怨毒的戏词。她感觉自己的身体里,仿佛住进了另一个“人”。

她向父亲求助,父亲却只认为是仪式成功的征兆,催促她进行更深层次的“融合”。沈知远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曾委婉地提醒她终止这危险的尝试,却被她当时的自负与家族的期望所拒绝。顾惊澜则更加激进,甚至提供了某些危险的“辅助”材料,似乎对“影蜕”可能带来的力量同样渴望。

崩溃的临界点终于到来。

在一次盛大的堂会上,她正在演唱《霸王别姬》。当唱到“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时,异变发生了!

她感觉自己的意识被猛地拽入了一片无尽的黑暗,另一个充满怨恨与疯狂的意识强行占据了她的身体!戏台上的“她”,眼神瞬间变得空洞而怨毒,唱词扭曲成了刺耳的尖啸,水袖挥舞间带起了肉眼可见的黑色阴影,如同触手般袭向台下惊恐的观众!

“怪物!她是怪物!”

“白家养出了邪祟!”

混乱!尖叫!死亡!

沈知远和顾惊澜同时出手,试图制服失控的“她”。但被那个古老存在意识主导的“白薇”,力量远超想象!

阴影肆虐,火光冲天。曾经的倾慕者变成了生死相搏的敌人。

在最后的时刻,她的意识短暂地夺回了一丝控制权。她“看”到自己(被附身的身体)用阴影凝聚的利刃,刺穿了试图阻止她的沈知远的胸膛!她“看”到顾惊澜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与痛苦,挥舞着烈焰长刀,斩向了她(的身体)!

而她的父亲,白家主,在混乱中,为了保住白家的基业或是别的什么,竟然……启动了某个备用的、更加残忍的封印仪式——不是封印那个古老存在,而是打算将她(白薇)连同那个存在,一起作为祭品和“基石”,永久地封入“影镜”与沉眠之湖!

“为什么……爹……”

这是白薇意识彻底沉沦前,最后的、无声的呐喊。

被至亲背叛的绝望,被爱人(?)斩杀的痛苦,被世人视为怪物的恐惧,以及那个古老存在带来的无尽怨念……所有这些极致的情感在瞬间爆发、融合、扭曲!

她(白薇)没有像预想中那样被彻底封印或消散,而是在这极致的负面情绪中,发生了可怕的“畸变”!她的残魂、那个古老存在的部分意识、以及滔天的怨念,结合在一起,化为了一个全新的、更加恐怖和不可控的存在——【白夫人】!

而那面“影镜”,在封印仪式失败的反噬和这股新生怨念的冲击下,碎裂了。大部分碎片被沈、顾两家联手封印,而其中承载着她(白薇)最核心悲伤与最初人性的一小块,却不知所踪……

---

记忆的洪流戛然而止。

林晚星的意识被猛地弹回现实,灵魂仿佛被那浓烈的悲伤、怨恨与绝望浸透,冰冷刺骨。她剧烈地“喘息”着,灵体都在微微颤抖。

她明白了。

白夫人,并非单纯的厉鬼,而是一个由悲剧、背叛、实验失败和古老存在污染共同酿造出的……扭曲的复合体。她的核心,既有白薇被背叛、被牺牲的少女悲伤,也有那个未知古老存在的疯狂怨念,更有百年来不断吞噬、积累的负面情绪。

而那面镜子碎片……正是保存着“白薇”部分人性的关键!是她疯狂怨念中,唯一一点未曾完全泯灭的、属于“人”的柔软与痛苦!

此刻,因为林晚星“调和”之力的共鸣,镜中那个不断唱着哀戏的孤独身影,动作停滞了。她(白薇的残影)缓缓转过头,那双空洞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清晰的、属于“白薇”本人的……泪水。

她看着林晚星,嘴唇微动,没有声音,但一个充满了无尽悲伤与疲惫的意念,传递了过来:

“……好累……真的好累……”

“……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毁掉……镜子……”

毁掉镜子?毁掉这承载着她最后人性的碎片?那白夫人会彻底变成毫无理智、只有毁灭欲望的怪物?还是……会因此失去某种关键的平衡?

就在林晚星因这突如其来的请求而心神剧震、迟疑的瞬间——

“愚蠢!”

白夫人那混合的、充满怨毒的声音再次响起,充满了被触及逆鳞的狂怒!

缠绕着镜子的阴影锁链猛地收紧!镜中白薇那流泪的残影发出一声痛苦的哀鸣,瞬间被拉回镜面深处,重新变回了那个麻木唱着哀戏的虚影!

庞大的吸力再次从黑暗漩涡中传来,比之前更加狂暴!沈墨初那枚符石构筑的星光护盾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区区人性……残渣……也敢反抗!”

“你的身体……是我的了!”

阴影如同巨浪,彻底吞没了林晚星那点银灰色的光芒!

就在林晚星感觉自己即将被彻底吞噬、意识沉入永恒黑暗的最后一刻——

她仿佛听到了,领域之外,传来了一声清晰的、仿佛能定住规则的……钟鸣?

以及霍元老那带着惊怒的厉喝:

“——是‘时序之钟’?!顾家的小子……你竟然……”

声音被无尽的阴影与疯狂彻底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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