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清鸢巧计退流民，护住队伍存粮
猛虎之肉带来的饱足与振奋并未持续太久。随着队伍继续南行，逐渐离开了崎岖的山地，重新踏上相对平坦的区域，但周遭的景象却愈发令人心惊。流民的数量明显增多了，他们三五成群，或是几十人一伙，如同蝗虫过境般，漫无目的地在荒野中游荡，眼神麻木而贪婪，搜寻着一切可以果腹的东西。
沈砚与苏清鸢的队伍，虽然经过伪装，尽量显得破败，但那相对整齐的队形、护卫们手中明晃晃的兵器（尽管大部分是柴刀、长矛），以及偶尔从遮盖不严的车辆缝隙中露出的鼓囊囊的麻袋，在这群彻底绝望的流民眼中，无异于一块移动的、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肥肉。
这日，队伍行至一片开阔的荒原，正准备寻找合适地点过夜，负责侧翼警戒的斥候快马加鞭赶回，带来了一个极其不利的消息：
“统领！苏小姐！西北方向发现大股流民，人数至少有三四百！他们……他们好像盯上我们了，正在朝我们这边围过来！”
消息传来，营地刚刚升起的些许轻松气氛瞬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紧张与恐惧。三四百人！而且是饿红了眼的流民！他们或许没有正规的武器和组织，但凭借数量上的绝对优势，一旦发起疯来冲击营地，后果不堪设想！护卫队或许能抵挡一阵，但混战之中，老弱妇孺必然遭殃，更重要的是，他们辛辛苦苦保存下来的粮食，很可能被一抢而空！
“护卫队集结！占据有利地形，准备防御！”沈砚反应极快，立刻下达命令。沈勇大声呼喝着，带领护卫们迅速在营地外围组成了一道稀疏的防线，长矛向外，弓箭上弦，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然而，看着远处那黑压压、如同潮水般缓缓涌来的人影，听着风中隐约传来的、如同野兽般的嘶嚎和哭喊，所有人都明白，硬拼，即便能胜，也绝对是惨胜，队伍必将元气大伤。
“不能硬挡。”苏清鸢不知何时已来到沈砚身边，望着那片移动的“乌云”，声音清冷而镇定，“流民所求，不过一口吃食。若我们严阵以待，他们为求生计，必会铤而走险，疯狂冲击。届时血流成河，我们即便守住，也难逃良心谴责，更会成为众矢之的。”
“苏小姐有何高见？”沈砚看向她，他知道，这位心思缜密的盟友，必有对策。
苏清鸢目光微闪，快速说道：“他们人多，却是一盘散沙，缺乏有效组织，更惧强权。我们不妨……唱一出空城计，再施以攻心之术。”
她迅速将自己的计划低声告知沈砚。沈砚听罢，眼中精光一闪，毫不犹豫地点头：“就依苏小姐之计！”
命令迅速被传达下去。
首先，原本在外围紧张布防的护卫队，在沈勇的指挥下，非但没有前压，反而开始有序地向内收缩，退入了营地核心区域，并且大部分人收起了兵刃，原地坐下休息，只留下少数几人站在显眼处观望。整个营地外围，瞬间变得“空虚”起来，仿佛毫不设防。
与此同时，营地内部却开始了紧张的“表演”。苏清鸢让苏福带着几个嗓门洪亮、面相凶悍的苏家护卫，将十几口空着的大木箱抬到营地中央，故意弄得哐当作响，然后小心翼翼地往里面装入……石块和泥土！但在装入之前，他们会先在箱子底部铺上薄薄一层真正的粮食，装填时也故意弄得神秘兮兮，仿佛里面都是金贵无比的珍馐美味。
另一边，沈砚则召集了所有队长和老村长，低声嘱咐了一番。
很快，那三四百流民已经逼近到距离营地不足百步的距离。他们衣衫褴褛，形销骨立，眼中闪烁着饿狼般的绿光，看到营地“防备松懈”，又看到中央似乎在搬运“粮食”，顿时骚动起来，发出阵阵贪婪的嚎叫，脚步也开始加快，眼看就要失控冲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咚！咚！咚！”
三声沉重而极具威慑力的鼓声，猛然从营地中响起！这是沈砚规定的遇敌警戒信号！
鼓声未落，原本坐地休息的护卫队成员，在沈勇一声令下，霍然起身！他们并未冲出营地，而是就地在营地边缘，排列成整齐的队列，“刷”的一声，齐齐抽出了腰间的兵刃！虽然只是柴刀、猎叉，但动作整齐划一，在夕阳下反射出冰冷的寒光，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更令人心惊的是，其中竟有二十余人，手中端着的，是制作精良的强弓硬弩（部分是苏家护卫的装备），箭镞森然，对准了流民的方向！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冲在前面的流民脚步一滞，脸上露出了畏惧之色。
紧接着，老村长在几名村民的搀扶下，走到营地边缘，用苍老而悲怆的声音，运足力气喊道：“各位乡亲！各位逃难的兄弟姐妹！听老朽一言！”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饱经风霜的感染力：“我们和你们一样，都是被天灾人祸逼得活不下去，才背井离乡的苦命人！我们这点粮食，是几百口子人活命的指望！你们若是冲过来，就算抢到一点，够你们这么多人分吗？最后不过是让我们都和你们一样，饿死在这荒原上！何苦来哉，自相残杀啊！”
这话触动了不少流民心中尚存的一丝理性，一些人停下了脚步，面露迟疑。
就在这时，沈砚踏步上前，与老村长并肩而立。他目光如电，扫视着躁动不安的流民群，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人心的力量，清晰地传入每个流民耳中：
“我们并非怕你们！看见我们这些兄弟了吗？（他指了指身后肃杀的护卫队）看见那些弓弩了吗？真要动手，死的绝不会是我们！”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诱惑与警告：“但是，我们首领仁善，不愿多造杀孽！给你们指条明路——由此往东南方向，再走三十里，有一处山谷，听说前几日有大队官兵剿匪，遗落了不少粮草辎重！你们现在赶去，或许还能捡些残羹剩饭活命！若再迟疑，被其他人抢了先，可就什么都没了！”
他这话半真半假，东南方向确实有个山谷，但有没有粮草，纯属虚构。目的是为了分化、引开他们。
同时，苏福在营地中央，猛地掀开一个木箱的盖子，露出下面薄薄一层的粮食，对着流民方向故意大声骂道：“都看什么看！这是给我们自己人吃的！谁敢上来抢，老子就先烧了这些粮食，大家一拍两散！”说着，还真拿起一个火把，作势要往旁边的柴堆上扔。
这一连串的组合拳——先是示敌以弱（空营），再展示肌肉（护卫队列、弓弩），继而动之以情（老村长），晓之以理并抛出虚假希望（沈砚），最后又以毁灭粮食相威胁（苏福）——彻底打乱了流民们原本就混乱的思绪。
他们看着营地内“严阵以待”的护卫，听着那老者和少年真假难辨的话语，再看到对方宁愿烧粮也不给他们的狠绝姿态……抢劫的代价似乎太高了，而东南方向那个虚无缥缈的“粮草”希望，又像一根救命稻草，吸引着他们。
流民群中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和骚动。最终，对武装力量的恐惧和对“新希望”的渴望占据了上风。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去东南山谷！快！去晚了就没了！”
如同羊群效应，大部分流民开始调转方向，乱哄哄地朝着沈砚所指的东南方向涌去。少数几个不甘心的，看着营地森严的守卫，也只能咒骂着，跟着大流离开了。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黑压压的流民群，竟然真的如同潮水般退去了，只留下满地杂乱的脚印和一片劫后余生的寂静。
营地中，所有人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许多人甚至脱力地坐在了地上，冷汗这才后知后觉地冒了出来。
沈勇抹了把额头的汗，心有余悸地对沈砚道：“统领，苏小姐，真是神机妙算！不费一兵一卒，就把这几百人给吓退了！”
沈砚看向身旁的苏清鸢，眼中充满了赞赏与感激：“若非苏小姐妙计，今日恐怕难以善了。”
苏清鸢微微摇头，脸上并无得意之色，只有一丝疲惫：“侥幸而已。若非沈统领临机决断，配合默契，以及护卫兄弟们演得逼真，此计也难以成功。”她望着流民消失的方向，轻声道：“乱世之人，命如草芥。我们能做的，也只是尽力护住自己身边的人罢了。”
经此一役，苏清鸢的智谋再次深入人心。“空城计”与“攻心为上”的策略，不仅保住了队伍宝贵的存粮，避免了无谓的伤亡，更让所有队员对这两位年轻的领导者充满了信心。在这危机四伏的逃荒路上，智慧和勇气，缺一不可。而他们，似乎幸运地兼具了这两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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