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清鸢利用家族关系，获取庐州府通关文牒
队伍如滚雪球般壮大至近三百人，每日消耗的粮草如同一个无底洞，仅凭沿途狩猎与采集，已是杯水车薪。沈砚虽凭借过人手段与日渐树立的威信维持着队伍的基本秩序，但前路的迷茫与物资的匮乏，如同阴云般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更重要的是，他们即将进入的地界——庐州府，乃是朝廷掌控相对严密、局势也较为安定的区域。没有合法的身份文书，他们这浩浩荡荡三百余衣衫褴褛的流民，别说入城补给，恐怕刚靠近城池便会被守军当做流寇驱赶，甚至围剿。
身份，成了横亘在求生之路上的第一道，也是最现实的一道难关。
夜色深沉，营地中央的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围坐几人凝重的面色。沈砚的手指在地面上简陋勾勒出的路线图上缓缓移动，最终停在标着“庐州府”的位置，眉头紧锁。
“硬闯是下下之策，无异于以卵击石。”王魁沉声道，脸上刀疤在火光下显得格外狰狞，“可没有官府的路引文书，我们连城门都摸不到。”
李猴儿挠着头：“要不……咱们绕道？走更偏僻的山路？”
“绕道？”沈砚摇头，声音因连日操劳而略带沙哑，“且不说山路艰险，队伍里老弱妇孺如何承受？更关键的是，我们需要补给，需要药物，需要了解外面的情况。这些，只有进入庐州府这等相对安稳的府城才有可能得到。”
一时间，众人陷入沉默，只有篝火燃烧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一直安静坐在沈砚身侧稍后位置的苏清鸢，抬起眼眸，看了看沈砚紧蹙的眉头，又看了看周围众人一筹莫展的神情，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内心似乎在激烈地挣扎着。
终于，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轻轻吸了一口气，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或许……我可以试试。”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汇聚到她身上。苏清鸢微微挺直了背脊，迎着沈砚探询的目光，轻声道：“家父……曾任礼部侍郎，虽已致仕，但在地方官场，尚有一些旧日同僚、门生故吏。庐州知府……似乎曾受过家父些许提携之恩。”
她的话语含蓄，但在场几人都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分量。礼部侍郎，那是朝廷正三品大员，即便致仕，其残留的人情网络，也绝非寻常百姓可以想象。所谓“些许提携之恩”，往往意味着可以动用的人情关系。
沈砚眼中闪过一丝惊诧，随即是了然。他早知道苏清鸢出身不凡，却没想到其父曾是如此高官。他看着她，少女清澈的眼眸中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然，显然，动用这层关系对她而言，并非轻易之事，这或许意味着要重新触碰那些她可能想要远离的过往。
“清鸢姑娘，此举……”沈砚沉吟着，他不想让她为难。
“沈先生不必多虑。”苏清鸢打断他，语气坚定起来，“如今我们同舟共济，这是我能为队伍做的。只是，需要一封书信，以及一件能证明我身份的信物。”
事不宜迟。当夜，苏清鸢便借着篝火的光芒，铺开一张小心翼翼保存的、略显发黄的宣纸，研墨提笔。她书写时神情专注，姿态依旧优雅，字迹清秀而不失风骨，内容却并非单纯的求助，而是以故人之女的身份，委婉陈述遭遇匪患、家园被毁（隐去了具体实情），与部分乡亲结伴北上行至庐州，望世伯念及旧情，予以方便，签发通关文牒云云。
信中措辞极有分寸，既点明身份与困境，又未过分乞怜，保留了士族门第最后的体面。写罢，她取出一枚小巧玲珑的私印，郑重地盖在落款处。那印章虽小，却刻工精细，印文正是“苏氏清鸢”。此外，她还从贴身的荷包里，取出一块半旧的、绣着兰草图案的丝帕，这曾是母亲赠予她的礼物，上面有苏家的独特绣样，亦可作为佐证。
“需要找一个机敏可靠之人，携信物前往庐州府衙投递。”苏清鸢将封好的书信和丝帕递给沈砚。
沈砚接过，那薄薄的信封和柔软的丝帕，此刻却仿佛重若千钧。他看向苏清鸢，看到她眼底那抹不易察觉的脆弱与坚定交织的复杂情绪。
“李猴儿，”沈砚沉声道，“你脚程快，人机灵，明日一早，你带上两名精干兄弟，换身干净衣裳，设法混入庐州府城，将这封信和信物，亲手送到知府衙门，指名交予知府大人。记住，见机行事，安全第一。”
“明白！沈先生，苏姑娘，放心！”李猴儿郑重接过，小心揣入怀中。
接下来的两日，队伍在靠近庐州府边界的一处隐蔽山林中暂驻，气氛格外焦灼。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李猴儿的消息，这关乎他们能否合法地、安全地踏入那片可能带来生机的土地。
沈砚表面沉静，依旧有条不紊地安排着营地事务，检查岗哨，安抚人心，但偶尔望向庐州府方向的眼神，也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苏清鸢则显得更加沉默，时常独自坐在一旁，望着远方出神，不知是在担忧信件的效果，还是在追忆那些已然模糊的繁华过往。
第二天傍晚，夕阳将天际染成一片橘红时，山林外终于传来了约定的鸟鸣信号。片刻后，李猴儿带着两名护卫，风尘仆仆却又满面红光地冲了回来。
“沈先生！苏姑娘！成了！成了！”李猴儿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变调，他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盖着鲜红官印的硬皮文书，双手奉上。
那正是一份庐州府签发的通关文牒！上面清晰地写着准许“苏氏亲眷及同行乡民三百余口”凭此牒通过庐州府辖内关隘、城池，并注明了大致路线和有效期。
“知府大人看了信和信物，当时就没多问，只让我们在偏厅等候。没过一个时辰，师爷就亲自把这文牒送来了，还……还附带了二十两银子，说是给苏小姐路上添些用度。”李猴儿压低声音，难掩兴奋地补充道。
众人闻言，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难以抑制的低呼与喜悦。压在心头的大石，仿佛瞬间被移开！
沈砚接过那份沉甸甸的文牒，指尖摩挲着冰凉的官印，心中亦是感慨万千。他抬头，看向一旁的苏清鸢。
苏清鸢显然也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唇角露出一丝浅淡却真实的笑容，如同雨后初绽的兰蕊。她迎上沈砚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
“清鸢，”沈砚走到她面前，声音低沉而真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这次，多亏了你。”
若非她毅然动用这层关系，他们不知还要在这身份困境中蹉跎多久，甚至可能引发冲突，造成不必要的伤亡。这份通关文牒，不仅仅是一纸文书，更是为他们这支漂泊无定的队伍，暂时铺平了前路，打开了一扇通往生机的大门。
苏清鸢微微垂下眼睫，轻声道：“能帮上忙就好。”
夜色再次降临，营地的篝火旁却不再是愁云惨雾。人们传递着这个好消息，脸上洋溢着希望的光芒。前路依然未知，但至少，他们拥有了一个合法的身份，可以堂堂正正地走向下一个目的地。
沈砚将那份通关文牒仔细收好，目光越过跳跃的火焰，投向远方庐州府的方向。解决了身份难题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如何利用这短暂的通关便利，为这支庞大的队伍获取足够的生存资源，才是真正的考验。
而苏清鸢这次看似轻描淡写的出手，也让他更清晰地认识到，她背后所代表的力量，以及她本人在这支队伍中，所能发挥的、无可替代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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