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市城区，袁聚兴布店。
顾靖澜将吉普车停在布店门口，示意林昭薇下车。林昭薇有些茫然地跟着走进店内。
顾靖澜直接对她说：“你救治了很多将士，算是我代表那些将士对你的感谢。你可以挑三件，我付钱。”一时间，他身上那种出身富商之家、习惯于发号施令的“二世祖”气质显露无遗。
林昭薇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摆手：“不，不行，我不能要…”
顾靖澜打断她：“挑吧。你要是不买，你今天可出不了这个门。”
布店掌柜已闻声快步迎上，满脸堆笑对着林昭薇：“这位小姐气质高雅，小店新到的几匹料子正配您！您瞧瞧这杭绸，这呢绒…”一番热情恭维，让林昭薇拒绝的话更说不出口。
顾靖澜趁掌柜引林昭薇看布料的间隙，迅速俯身在其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掌柜眼神一闪，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他借着整理布匹的动作，悄悄将附近几匹看中料子的纸质标价牌全部取下、藏进袖中。
在掌柜极力推荐下，林昭薇最终选了一匹浅蓝素绉缎、一匹深灰薄呢料、一匹墨绿提花绸。掌柜拿出皮尺，快速为林昭薇量了肩宽、袖长、腰围、衣长等尺寸，记录在小本上：“小姐放心！七日内，三套成衣必得！到时您来取便是！”
顾靖澜从军装口袋掏出钱付账。林昭薇嘴角一直带着一丝忍不住的笑意。
走出布店，上车。顾靖澜发动车子，瞥了她一眼：“你笑什么？”
林昭薇摇摇头，笑意更深了些。
吉普车刚驶出一个街口。
呜——呜——！尖锐的防空警报声骤然划破城市上空！
紧接着，由远及近的飞机引擎轰鸣在耳边炸响！
顾靖澜脸色一沉！右手猛打方向盘，吉普车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原地调头！
他油门踩到底，引擎咆哮着，以最快速度将林昭薇送回战地医院门口：“进去！快！”林昭薇跳下车跑进医院大门。
顾靖澜再次调转车头，吉普车冲向师部。
他冲进师部指挥室时，作战参谋正放下电话，急促报告：
“师长！”
“五分钟前！二团报告！”
“四架鬼子Ki-27战斗机低空掠过防区！”
“二团防空营立即开火！”
“确认击落两架！敌机残骸坠落在店埠东北五里处！”
“另两架敌机转向逃离！”
顾靖澜一拳砸在桌上：“难怪！刚才敌机引擎声到合市边缘就转向了！是怕了城里的防空火力！”
“命令一、二、三团防空部队：”
“调整20mm、37mm、88mm高炮阵地！扩大防空火力覆盖范围！”
“命令师属防空炮兵团：”
“立即撤出下塘集炮兵训练场！全团开拔！返回合市城区！在合市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选择制高点预设阵地！”
“88炮营部署于城郊高地，覆盖中高空！”
“四联20炮营于城墙内侧及城区楼顶，覆盖低空及近距！”
“37mm炮营部署于城郊结合部，负责中低空！”
“将合市上空，变成敌机禁区！下次敌机再来，务必做到——来多少，打多少！一架不留！”
命令化作电波和传令兵的脚步声，急速传达下去。合市城内外，101师的防空炮管开始调整角度，指向那片曾被敌机试探过的天空。
………
武汉，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行营。
“委座，徐州会战部署已具雏形，唯兵力尚显不足。为增强该方向战力，作战厅拟案：”
“自安省战区，抽调如下七支主力部队，火速驰援徐州：”
“第101师（顾靖澜部）”
“第36师（宋希希部）”
“第87师（王久久部）”
“第88师（孙元元部）”
“教导总队（桂永永部）”
“第7军（廖部）”
“第48军（韦部）”
“此五部皆为百战精锐，7、48军也为悍将。若尽数投入徐州，必可稳固战局！”
头光光坐在主位，听完汇报，沉默片刻，缓缓摇头：
“此案，不可行！”
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敲在合市位置：
“江淮腹地，岂容空虚？”
随即，手指移向地图上标注的金陵至浦口撤退路线，语气沉重：
“淞沪、金陵，两番血战！36师、87师、88师、教导总队，此四部，皆为我蓝党军嫡系骨血！”
目光扫过地图上金陵位置，心有余悸：“若非101师于金陵死战断后…此四精锐，恐已葬身江南！”这四支蓝党军嫡系部队和101师，已成为他手中必须紧紧攥住的王牌，绝不能再轻易消耗。
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敲在金陵位置：“此等精锐，乃国之柱石！岂能未经休整，再填火坑？”语气沉重。
金陵之战的惊险，让他至今想起仍觉心悸。这五支部队，尤其是西海系那几个师，已是他所剩无几的老本了。
他目光转向代表第7军和第48军的标记：
“两广健儿，忠勇可嘉！”
“着：”
“第7军（廖部）”
“第48军（韦部）”
“即日开拔，按统帅部命令，驰援徐州会战！”
最后，他手指坚定地圈定以合市为中心的广阔区域：
“命令：”
“第101师（顾靖澜部）”
“第36师（宋希希部）”
“第87师（王久久部）”
“第88师（孙元元部）”
“教导总队（桂永永部）”
“此五部，以合市为核心，建立绵密防御体系！”
“36、87、88师及教导总队，即向合市外围指定地域集结、驻防！”
“第101师为区域防御中坚，各部务须紧密协同，固守江淮门户！”
他踱步回座位：“唐生生，处置失当，险误大局！关押查办，已是便宜了他！”话语中带着压抑的怒火。若非顾及影响和派系平衡，他确有将其军法从事的念头。
头光光目光转向另一份名册——税警总团报告。这支在淞沪战场打出血性的部队，如今尚剩万余人，正在安省阜市整补。
他看着报告上“税警总团”几个字，眉头紧锁。
“此部，战力确属精锐。淞沪之役，打得好。”他承认。
“然！”手指点着报告抬头的签发单位——“财政部盐务署”。
“宋文文的私人武装！表面归统帅部，实则只听他一人号令！”
他回想起淞沪会战期间，宋文文越过统帅部直接调动税警总团的公文，心头愈发不快。
“万余精兵…置于阜市，徒耗粮饷，难为全局所用…”他低声自语。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升起：必须拆散它！
“然，如何拆法？”他陷入沉思。
拿起红蓝铅笔，在便签纸上快速划写：
方案一：以补充兵员为名，逐步稀释其骨干？
方案二：成建制调往次要战区，分割使用？
方案三：直接下令，将其按营连拆分，编入其他各军？
他盯着纸上潦草的“万余精兵”四字。这些久经沙场的老兵，是极宝贵的种子。是零散地撒下去补充各部，还是保留部分骨干另建新军？
既能消除宋文文的影响，又能最大化利用这批战力…头光光头盯着地图上的阜市，手中的铅笔无意识地在便签纸上反复圈画着那个地名。拆编税警总团，成了他案头亟待解决的一道难题。
忽然，他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厚厚一叠公文——那是前些日子堆积在案头的十几封投诉电报。
第五战区李宗宗电：“101师顾部，越界至我防区六安招募兵员，民情骚动，请严饬！“
第三战区顾三三电：“顾靖澜部于浙西衢县设点募兵，挖我墙脚，恳请制止！”
第21集团军廖电：“101师招募点竟至我桂军驻地附近，兵源流失，影响战力！”
其余军、师长及地方保安司令投诉类似…
当时，他对此类投诉并未深究。此刻回想，他心中了然：“是了…金陵之后，我只拨给他五百黄埔生充作基层军官，却未补充一兵一卒！”他手指无意识敲击桌面，“顾靖澜手中有枪有炮，却无人可用，无怪乎要四处‘抢人’！此情可原。”
困扰他的拆编难题，瞬间有了突破口！思路豁然开朗：
“既然101师如此渴求兵员…而宋文文这万余私兵，正需去处…岂非天作之合？”
他立刻有了决断，对侍从室主任口授命令，语速快而清晰：
“命令：即日起，撤销‘税警总团’番号！”
“该总团全体官兵，按如下方案，立即拆分、调拨：”
“第101师：拨补兵员6000名！”
“第36师：拨补兵员1500名！”
“第87师：拨补兵员1500名！”
“第88师：拨补兵员1500名！”
“教导总队：拨补兵员1500名！”
“关于装备：”
“税警总团移交之全部武器、车辆、装具…”
“不予拨付第101师！”(想到金陵城一战101师甚至有重炮团！他确信顾靖澜不缺。)
“由军政部统一接收后，分配予第36师、第87师、第88师、教导总队！平均补充其战损！”
侍从室主任快速记录完毕。头光光头心情明显转好，困扰他许久的拆编难题，竟因顾靖澜的“抢兵”投诉意外获得圆满解决。
他挥挥手：“立刻发令！着军政部及安省绥署督办执行！”
命令化作加急电文，飞向阜市和合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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