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回程的路，和来时简直是两个世界。
来的时候，一个个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脑袋耷拉着，脚步拖沓，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等死的绝望味儿。
现在回去，嘿！
这一个个的昂首挺胸，腰杆子挺得笔直，深怕别人看不到自己。
虽然身上还沾着血污，混杂着汗臭和山贼的血腥气，但那股子兴奋劲儿，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士兵们扛着箱子，押着俘虏，脚步却轻快得像是要去领赏。
“哎哟，你瞅瞅老王那德行，揣着金子，走路都顺拐了！”
“哈哈哈，你不也一样？摸了多少次了？”
“滚蛋！老子这是确认它还在！”
金锭在怀里沉甸甸的，那触感，那分量，比什么都实在。
偶尔遇到其他营回来的巡逻队，对方看着这支队伍，眼神都直了。
这还是那帮要人没人、要装备没装备的倒霉蛋都尉陈希手下的人？
怎么精气神完全不一样了？
还押着这么多俘虏？
那些箱子里装的是啥？看着就沉。
议论声，羡慕的、嫉妒的、难以置信的目光，像针一样扎过来。
但陈希手下的兵现在根本不在乎。
他们只觉得爽！
跟着陈希都尉，就是不一样！
到了营门口，守门的几个老兵油子更是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卧槽…这是…陈都尉的队伍？”
“娘的，看错了吧？他们不是去送死的吗？”
“送死？你看看那些俘虏！少说也上千号人！”
“还有那些箱子…乖乖，沉甸甸的，不会是金银财宝吧？”
守门什长揉了揉眼睛，又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疼！
是真的！
这帮被所有人当成炮灰的家伙，不仅活着回来了，看样子还他娘的发了笔横财！
这世界太疯狂了！
陈希面无表情，直接带着队伍进了营。
他没理会那些震惊的目光，径直走向营地中军帐的方向。
他得向上级汇报。
按照龙骧军的编制，他这个从四品都尉，顶头上司是一位正四品的偏将。
这位偏将姓魏，名严，约莫四十来岁，据说在边军待了快二十年，脸上总带着一股子久经风霜的审慎。
陈希来到偏将魏虎的营帐外，自有亲兵进去通报。
很快，亲兵出来，示意他进去。
营帐内陈设简单，一张行军桌，几把椅子，墙上挂着一张粗糙的地图。
魏虎坐在桌后，手里正拿着一份军报看着，头也没抬。
“陈都尉回来了？”
他的声音不高，带着点沙哑，听不出什么情绪。
“末将陈希，参见偏将大人！”
陈希单膝跪地，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起来吧。”
魏虎放下军报，目光落在陈希身上，上下打量了一下。
一身血污，煞气未散，眼神却异常平静。
“听说你这次剿匪，收获不小？”
“回禀大人，末将幸不辱命，已成功剿灭龙首山山贼。”
陈希平静地陈述。
“哦？”魏虎眉毛微微挑了一下，“龙首山那伙贼寇，盘踞多年，据说有近两千之众，悍勇异常，我军之前派出几营人马多次围剿都无功而返。”
“你这次带了多少人去？”
“回大人，末将本部五百人。”
“五百人？”魏虎身体微微前倾，“剿灭了两千山贼？”
“是。”
“伤亡如何？”魏虎紧盯着陈希的眼睛。
“回大人，我部将士用命，奋勇杀敌，无人阵亡，仅有数人轻伤。”
陈希的声音依旧平稳。
营帐内瞬间安静下来。
魏虎脸上的审慎变成了明显的怀疑，甚至带着一丝荒谬感。
他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
“无人阵亡？”
“五百对两千，全歼敌寇，自身无损？”
“陈都尉，”魏虎的声音冷了下来，“军中战报，最忌讳虚报夸功。”
“你可知欺瞒上官，按律当斩？”
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下来。
陈希站得笔直，脸上没有任何变化。
“末将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句虚言。”
魏虎冷笑一声。
“句句属实？那我问你，你那五百老弱病残与新兵蛋子，怎么可能零伤亡打崩两千悍匪？你是怎么做到的？嗯？”
这语气，跟审问犯人似的。
“大人若不信，可亲自查验。”
陈希不卑不亢。
“末将已将缴获的财物和俘虏带回，就在帐外。”
“另外，末将麾下亲随张三，以及几名被俘的山贼头目，皆可作证。”
魏虎深深看了陈希一眼。
这小子，太镇定了。
要么是真有底气，要么就是个疯子。
“带张三和俘虏头目进来。”
魏虎吩咐道。
很快，张三和一个脸上带疤、神情惶恐的山贼头目被带了进来。
“你来说说，战斗经过。”魏虎指着张三。
张三咽了口唾沫，看了一眼陈希，定了定神。
他开始描述战斗过程，重点突出了陈希如何如天神下凡般冲入敌阵，斩将夺旗，以及他们这些士兵如何在陈希的带领下，突然变得悍不畏死，感觉自己力量速度都提升了一大截。
“都尉大人他…他就跟天神下凡一样，冲进贼堆里，刀光一闪，人就倒一片！”
“我们这些老兵，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身上跟打了鸡血一样，一点都不怕死，就想往前冲！”
“那帮山贼，根本就不是对手，跟纸糊的一样！”
张三说得眉飞色舞，越说越激动。
魏虎听着，眉头越皱越紧。
这听起来太离谱了。
但张三的表情不像作假，而且他知道张三是陈希的老部下，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他又看向那个山贼头目。
山贼头目吓得瑟瑟发抖，连连点头。
“是是是！这位大人说得没错！”
“那个姓陈的，他不是人！他是魔鬼！”
“他的人也跟疯了一样，眼睛都红了，我们根本挡不住！”
“太可怕了！我们死了七百多人，他们真的一个人都没死！”
他哭丧着脸，声音都带着哭腔，但忽然他又想起来陈希也站在帐内，顿时汗流浃背起来，扭头朝着陈希求饶起来：“啊不对，陈都尉，你是天神，不是魔鬼！真的！你要信我啊！”
魏虎沉默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得不像话的都尉，再看看他身后那个语无伦次的俘虏头目。
零伤亡？
全歼？
这仗是怎么打的？
就算是军中最精锐的部队，偷袭一支毫无防备的敌军，也很难做到零伤亡。
更何况，龙首山的山贼不是软柿子。
难道这小子真有什么奇遇？
或者，他是某个隐世高手的弟子？
魏虎的眼神变了。
从怀疑，变成了审视，带着一丝探究和莫名的火热。
这已经不是一场简单的剿匪战报了。
这是一个信号。
一个预示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绝非池中物的信号。
他想到了自己目前的处境。
边军苦寒，升迁艰难，上面还有好几个将军压着。
如果能抓住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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