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
日头挺懂事，照得人暖融融的，杨树村的男女老少都聚在各家门口晒太阳，孩子们手里揣着小零嘴，奔跑打闹。
夜家，动静不小，夜老五背着背篓，手里拎着把小铲子，夜老大、老二、老三、老四跟在后面，各自背篓里装着弹弓、绳索等，一行人浩浩荡荡往村外走。
“夜家小子们这是去干啥”？有乡亲笑着上前询问。
夜老大扬了扬手里的弹弓：“在家待着也是无趣，我们兄弟几个准备去万峰山脚下转转，看能不能碰只野兔子”。
“可别往深山里去哟”。
村长夜大柱背着手走过来，叮嘱道，“正月里山里寒气重，你们早些回来吃晌午饭”。
“知道了”。
五兄弟齐声应着，脚步没停。
村里人都瞧着这阵仗，笑着议论：“夜家小子们真有精神，大年初一就进山玩”。
万峰山脚下的雪早化没了，枯草上结着一层薄冰。五兄弟踩着山路往山里走，眼瞅着日头升高，背篓里除了几根枯枝，连只兔子毛都没见着。
“这山里咋这么清净”？
夜老四用铲子扒拉着枯草，“连个兔子影儿都没有”。
夜老五往四周看了看，道：“我就是那么一说，你还当真了，外面的兔子野鸡早被村里经常来捡柴的人给吓跑了，哪那么好找。我们也捡点柴火吧，总不能空着手回去”。
几人便埋头拾柴，背篓渐渐鼓起来。走到一处背风的山坳，夜老五忽然拉了拉夜老大的袖子，“大哥，我今日就是在这里采到了一朵灵芝”。
夜老四压低声音，“能行吗”？
“灵芝可以说，我正好在书上见过，所以认识。野山参不能露，一下子捡到好几样就说不过去了”。
夜老五低声道，“哪有一上山就撞见两样宝贝的？露一样就够了”。
兄弟们都点头，这道理他们懂。
快到晌午时，五人往回走时，五兄弟的脸上都带着兴奋的表情。
背篓里装着柴火，夜老五怀里像揣着什么东西，故意让路过的人都瞧见。
“哟，这是在山里遇到什么好东西了”？下山时遇上挑水的王老汉，他笑着打招呼。
“不确定，还得拿去找人看看”，夜老五笑得憨厚。
王老汉也没在意，那山脚还能有啥宝贝不成。
“真捉到小兔子啦”？
“还揣怀里，带回去胖丫玩的啊”？
“兔子没那么小吧”？
“我瞧着也不像”。
“莫不是在山里捉了只鸟带回来了”？
夜家五兄弟话说的含糊，故意藏着掖着。
门口扯闲话的婶子们一通乱猜，倒也没人在意。
回到家，李桂香交代老五自己把灵芝收好，也由他拿去卖。
将三只野山参用油纸层层包好，等找个稳妥的机会再拿出来用。
夜色渐浓，夜家的灯火已经灭了大半。
大家早早的都歇下了，想着明儿一早还要去给亲戚拜年，头沾着枕头就睡。
胖丫刚在奶奶怀里眯着眼，就被一阵急促的喊声惊醒。
“爹，娘，你们快起来，玉梅好像要生了”，是夜老四的声音，带着几分慌乱。
李桂香和夜老头披衣就往他们那屋跑，夜家其他人也都被惊醒，点灯的点灯，披衣裳的披衣裳，瞬间没了睡意。
“咋了？是肚子开始痛了吗”？李桂香的声音发紧。
“玉梅，玉梅她好像是羊水破了”，夜老四去看了眼媳妇，从张玉梅房里探出头，脸都白了。
“快，老大，去村里叫稳婆”。
夜老头当机立断，“让她跑快点，多给她几文钱”。
夜老大应了声，裹起棉袄就往门外冲，冬夜的冷风瞬间灌进领口，他却顾不上缩脖子，脚步飞快地去稳婆家。
“淑芬，春英，烧热水，多烧点备着，再煮些红糖鸡蛋，吃了有力气生”，李桂香指挥着，自己则往屋里跑，找干净的布巾和剪刀，拿去用沸水烫。
夜老四守在张玉梅房里，看着她疼得在床上叫唤，额头上全是汗，嘴唇咬得发白，一声声痛呼像刀子似的扎人。
“玉梅，你别怕，稳婆马上就来”，他急得搓手，却帮不上忙。
胖丫被赵婉莹抱在怀里，站在屋外，听着房里传来的惨叫声，小身子往娘怀里缩了缩，小手紧紧抓着娘亲的衣襟。
生孩子真可怕。
李桂香路过，摸了摸她的头：“乖，跟你娘回屋去，别怕”。
赵婉莹抱着胖丫回了屋，却没熄灯，只是把她搂在怀里，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灶房里的水咕嘟咕嘟开了，王翠花端着刚煮的红糖鸡蛋递给夜老四。
张玉梅这会儿肚子正疼着，根本没心情吃。
夜老四只好先放在一边。
一刻钟左右，外面传来夜老大的声音：“稳婆来了”。
刘稳婆提着接生要用的东西，被夜老大拉着往房里冲，嘴里还念叨，“快些，快些”。
房里的惨叫声没停，反而更急促了些。李桂香守在门口，走来走去。
夜老头蹲在院子里，和几个儿子一样，安静的等着。
胖丫在赵婉莹怀里，听着那一声声痛呼，小眉头皱得紧紧的，伸出小手，搂住了娘亲的脖子。
赵婉莹拍着她的背，轻声哄：“没事的，四婶要给胖丫添个弟弟或妹妹了”。
还好没有让大家等太长时间，又过了约摸一刻钟不到，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突然划破了夜空，哭声清亮有力。
稳婆掀开门帘走出来报喜，脸上带着笑，“是个大胖小子，母子平安”。
李桂香连连道谢，“好，好，小子也好”。
夜老四高兴的在原地转圈，“生了，玉梅没事，给我生了个小子”。
赵婉莹抱着胖丫走出来，胖丫嘻嘻笑，她有臭弟弟了。
吃饭，睡觉，打弟弟。
嘻嘻。
胖丫伸出小手让奶奶抱。
夜老头回屋去给稳婆拿钱，脚步都带着轻快。
常儿那小崽子也是今天生的，这下家里有两个崽子是同一天的生辰了。
胖丫看着被稳婆抱出来给奶奶瞧的小婴儿，皱巴巴的像只没长毛的小猴子，好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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