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家菜馆后院的树影婆娑，筛下斑驳的阳光。
夜老三正蹲在井边洗菜，王翠花在案板上切着辣椒，李老婆子则搬了个小马扎，坐在廊下慢悠悠地剥大蒜，蒜皮堆在脚边，像一堆雪花。
“娘，老三，弟妹，快出来！”夜老大掀着后院的帘子进来，手里扬着信纸，脸上的笑都藏不住。
三人都停了手里的活，李老婆子抬头：“咋了这是？看把你给乐的。”
夜老大把信纸往石桌上一放，清了清嗓子，就着阳光念起来。
从夜少繁做了吏部主事，到问候家里人，再到提起杜太傅府的二小姐，声音越来越亮，念到“想提亲”时，特意加重了语气。
“我的个乖乖！”王翠花手里的菜刀“当啷”一声落在案板上，“我们繁儿这是出息了，这是要攀高枝了？太傅府的二小姐捏！那可是金枝玉叶啊！”
夜老三也直起身，擦了擦手上的水：“少繁有福气啊，就是咱这农户人家，跟官宦人家结亲，能成吗？”
李老婆子没说话，只是手里的大蒜剥得更快了，嘴角却悄悄往上翘。
等夜老大念完，她才放下蒜，慢悠悠地说：“成不成，得看俩孩子的心意。既然繁儿看上了，那姑娘也有意，杜太傅都不反对，这就是天定的缘分。”
她顿了顿，眼神亮起来：“老大，你给繁儿回信，先问问他身上的银钱够不够。要买院子，要备聘礼，哪样不要钱？咱夜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但也不能让人家看轻了去。”
“娘说得是，”夜老大连连点头，“聘礼得备得体面些，肯定不能按村里的规矩来了，不能委屈了人家姑娘。”
“还有，”李老婆子拍了拍手上的蒜皮，“提亲这么大的事，家里总得去几个人。我看啊，你跟老三得跑一趟京城，我老婆子年纪大了走不动，就让你们代表家里，跟杜太傅那边好好谈亲事了。”
王翠花也凑过来：“我也去呗！我还没去过京城呢，多个人多双眼睛，挑挑聘礼的样式，总比爷们儿细心。”
夜老三笑道：“那感情好，不过这事还是得跟繁儿说好再去，等信寄出去，看繁儿那边咋说，等他定了日子咱再动身。”
李老婆子看着他们七嘴八舌地商量，心里乐呵呵的。
想当年，吃了上顿没下顿，如今大孙子在京城做了官，还要娶太傅府的小姐，这日子真是越过越有奔头。
“对了，”她忽然想起什么，“还有我胖丫，一会儿问问胖丫”。
李桂香去秦老先生那里接了胖丫回来，牵着胖丫的手走进菜馆后院，正听见夜老三和王翠花说着什么，满院都是笑声。
胖丫刚从秦老先生那儿学完画，手里还捏着张画了小鸡的纸，见院里热闹，挣脱奶奶的手就跑了过去。
“三伯三伯母，你们笑啥呢？”
夜老三见她回来，把手里的信纸扬了扬：“你大哥哥的信！在京城做了大官，还要娶太傅府的小姐呢！”
胖丫眼睛一亮，跑到夜老三边上坐下：“真的？快给我念念！”
夜老三拿着信纸念起来，念到夜少繁问家里提亲的意见，胖丫听得直点头，等念完了，她拍着小手跳起来：“大哥哥好厉害！当鸟大官，还要给胖丫娶漂亮嫂嫂捏”。
李桂香笑着走过来捏捏她：“这丫头，就知道胡说。”
“那是给你娶的吗”？
胖丫仰着小脸：“大伯伯，我大哥哥要娶嫂嫂了捏，你们是不是要赚好多钱钱呀？”
夜老大被她逗乐了：“是啊，赚了钱给你大哥哥备聘礼。”
“不止大哥哥哟”，胖丫扳着手指头数，“还有三哥，四哥，五哥呢，胖丫有好多好多哥哥哒！他们都要当大官，娶媳妇儿，你们都要努力赚钱钱才行捏！要不然胖丫就没有嫂嫂啦！”
众人都笑了，王翠花捏了捏她的脸蛋：“你个小不点，懂啥叫娶媳妇儿？”
胖丫挺了挺胸脯，“我懂哒，就是像村里的柱子哥那样，把漂亮姐姐娶回家，每天一起吃饭，一起干活！”
她从椅子上跳下来，叉着腰大声说：“我大伯伯，二伯伯，三伯伯，四伯伯，你们要买下多多的田地，种多多的果子，还有秦老先生说的那种能治病的名贵药材，拿去卖钱钱，给我滴哥哥们娶媳妇儿！”
夜老大笑得直不起腰：“好好好，都听咱胖丫的，多种果子多种药材，赚了钱给你娶嫂嫂！”
“胖丫滴所有伯伯，伯母们都要加油赚钱钱，不然我滴哥哥们都娶不起媳妇儿捏”。
李老婆子坐在廊下，看着孙女一本正经的模样，眼泪都要笑出来了：“这孩子，人小，操的心倒不少，这个家没咱胖丫得散”。
王翠花打趣，“那咱胖丫长大了要嫁个啥样滴婆家捏”？
“可不能嫁的离伯母太远了，伯母看不到胖丫会伤心滴”。
“胖丫才不要婆家，”胖丫摇摇头，“我要留在家里陪爷爷奶奶和所有人哒”。
王翠花哈哈哈，“哎哟，那好呀，三伯母多赚点银钱，以后给咱胖丫买个小郎君回来做相公，咱不去别人家里受气”。
“好耶”，胖丫乐颠颠的。
李老婆子嗔了她一眼，笑骂，“越说越不像话了，我看你是要上天，这都哪听来的话本子”。
后院里的笑声混着厨房飘来的饭菜香，暖得人心头发烫。
夜老三看着胖丫蹦蹦跳跳的样子，也跟着哈哈笑。
得赶紧把菜馆的生意再做红火些，看看哪里有田地要卖的，得上上心。
不光为了皮小子们的聘礼，也得给胖丫攒着一份厚厚的嫁妆，将来让她风风光光地嫁个好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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