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沈寰璘遇险受惊,高烧不退,如同在沉寂的火山口投下了巨石,瞬间引爆了皇帝沈擎渊压抑已久的怒火与悲痛。他失去了结发妻子,失去了寄予厚望的长子,如今,竟有人将毒手伸向了他仅存的、年幼的嫡子!
这一次,皇帝不再仅仅依赖于秘密调查。他如同被触逆鳞的巨龙,在沈寰璘病情稍稳的次日,便雷霆震怒,于乾清宫正殿,召见了内阁辅臣、六部尚书、宗人府宗令以及内务府总管、侍卫处统领等一众重臣。
殿内气氛凝重得几乎令人窒息。皇帝面色铁青,眼底布满了血丝,他将内务府关于糯米粉调换记录模糊、库房管理混乱的初步查证,以及侍卫处关于假山石块人为松动痕迹的勘验结果,狠狠摔在御案之上。
“查!给朕彻查!” 皇帝的声音如同寒冰,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无论是谁,无论牵扯到何人,凡与此二事有涉者,一经查实,严惩不贷!内务府上下,给朕梳理一遍,朕倒要看看,是谁给了他们胆子,敢在皇嗣安危上动手脚!宫廷禁苑,守卫森严,竟能让此等‘意外’发生,侍卫处是干什么吃的!”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虽未必至此,但其威势已足以让殿内所有臣工心惊胆战,匍匐在地,连称“臣等万死”。
一道彻查的旨意,如同无形的风暴,瞬间席卷了整个内廷与前朝。内务府人心惶惶,几个涉及物料管理、宫苑修缮的司局主事当即被停职查办。侍卫处也开始了内部整肃,调整了部分区域的防卫布置,尤其是靠近各宫主子,特别是皇子公主居所的区域。
这股风暴自然也波及到了绮霞宫。虽然皇帝并未直接指向贵妃,但彻查的范围之广,力度之大,无疑是对慕家势力的一次公开敲打。慕贵妃依旧称病不出,但其父慕远在朝堂上,明显感受到了来自皇帝和其他派系官员更加审视和疏离的目光。
朝阳宫内,京禧守在刚刚退烧、仍有些恹恹的沈寰璘床边,听着福安和顾知微低声禀报着外间的风云变幻。
“陛下此次,是动了真怒了。”顾知微轻声道,“内务府和侍卫处此番震荡,必能清理掉一些钉子,短期内,对方应不敢再轻举妄动。”
京禧轻轻拍着弟弟的背,目光幽深:“雷霆之威,固然能震慑宵小,但也可能逼得狗急跳墙。我们更不能掉以轻心。” 她顿了顿,问道,“我们之前布置的,可有进展?”
赵婉儿上前一步,低声道:“殿下,之前散播的消息似乎起了作用,已有两位御史准备联名上奏,弹劾慕尚书纵容亲属侵占漕利、以及京营部分将领奢靡逾制之事。时机……或许就在近日。”
江红鱼也回禀:“漕帮那边,有个负责押运的小头目,因不满上头克扣赏银,已有松动之意,透露了一些那批‘特殊’货物交接时的暗号和接应点的模糊信息,虽不完整,但可供参考。”
京禧微微颔首。皇帝的彻查,如同为她创造了一个相对安全的“窗口期”,也使得之前埋下的暗线有了启动的机会。
“告诉那位小头目,若他能提供下一次‘特殊’货物准确的到岸时间、地点和接应人特征,必有重谢,并可安排他安全离开。”京禧对江红鱼吩咐道,随即又看向赵婉儿,“那两位御史的奏章,让他们按计划上呈。另外,将我们掌握的、关于西郊庄园可能与京营异常调动有关的‘猜测’,通过更隐秘的渠道,传递给陛下信任的密探都督。”
她要趁此机会,将之前零散的线索,尽可能地串联起来,并借皇帝之手,将调查引向更深的核心。
就在这时,素心进来禀报,称陛下身边的大太监前来传口谕,陛下稍后会亲临朝阳宫探望太子。
京禧眸光一闪,机会来了。
她立刻吩咐苏云朗再为沈寰璘仔细诊脉,确保能向皇帝回禀一个“受惊过度,需精心静养,切忌再受刺激”的结论。又让顾知微将近日整理的、关于启蒙堂孩子们进益的记录,以及内务府在供给上的一些“小小纰漏”的汇总,看似随意地放在手边。
当皇帝带着一身尚未散尽的怒气踏入朝阳宫时,看到的便是长女京禧衣不解带地守在幼子床边,面容憔悴却强打精神的模样。沈寰璘看到父皇,委屈地伸出小手,皇帝连忙上前握住,感受到儿子手心的虚弱,心中又是一阵抽痛。
“父皇,”京禧声音沙哑,带着疲惫,“吴太医说,璘儿此次受惊非小,心神受损,需得好生静养一段时日,万不能再有闪失了。”
皇帝看着女儿眼中的血丝和担忧,再想到调查中发现的种种漏洞,心中对京禧的信任与倚重又加深了一层。他温言安抚了几句,目光扫过桌案上那些文书。
京禧适时地拿起那本记录孩子们进益的册子,语气带着一丝欣慰:“幸好,其他几个孩子近日都还安好,学业亦有进益,总算不负父皇期望。” 她看似无意地翻动册子,露出了下面那份记录着内务府“小小纰漏”的汇总。
皇帝目光敏锐,自然看到了。他没有当场发作,但眼神又冷了几分。管理如此混乱,难怪会给人可乘之机!
离开朝阳宫时,皇帝对京禧道:“禧儿,你辛苦了。好好照顾璘儿,也……照顾好你自己和你那些弟弟妹妹。这宫里,朕能完全放心托付的,也只有你了。”
这句话,重逾千斤。
送走皇帝,京禧回到殿内,看着床上重新睡去的弟弟,缓缓挺直了脊背。皇帝的信任,是她目前最有力的武器。而外界正在掀起的风暴,以及她暗中推动的波澜,都将成为她下一步棋局的铺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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