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皇上的心太难抓住……稍一试探就碰了个满头血。
梅贵人转念又想,有那个女人在自己哪里来的胜算?
她抚平信上的褶皱,目光坚定下来,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孩子,保住未来的荣华富贵。
日子还早着呢!
“佩儿,先前皇后娘娘送来的贺仪有一只红梅簪子,你找出来给我。”
听她语气欢快,佩儿立马也多了几分笑容,“奴婢都记着的,这就取来。”
临近午时,越发炎热,大道上没有遮阴的树,路上匆匆而过的宫人都变少了。
萱草擦着汗进了芳若殿,顺手就抢过樱草的凉茶,狠狠灌了下去,才舒爽一些,这还没完,又叫樱草给她弄下衣裳,不换是不行了。
“先去给姑娘回话,就知道顾自己——”
“我远远的瞧见了,皇上往这边来了,我这时候去,没说两句就被逮住了。”
樱草噗呲笑了,“什么逮住,你又没做坏事!”
皇上来看皇子是常事,尤其现在两个多月大的点点逗弄起来可好玩了,脱掉了厚重的衣裳后,薄衣下滚滚圆圆的小肚子,雪藕一样的胳膊腿,跟着拨浪鼓晃动的小脑袋,黑亮黑亮的大眼睛,每次都馋的刘太后想偷去永寿宫。
许执麓防她跟防贼一样,也是叫祁郢哭笑不得,好在两个女人都只在暗暗较劲,不会让他难做,不,应该是说刘太后不让他为难,许执麓单方面还是没少给他脸色。
可出乎意料的是,不管许执麓态度如何,他都非常包容,当然,吵起来另说。
下午无事,歇了晌后的祁郢寻孩子寻到书房。
这里已经变化极大了,四处的窗户大开,挂着青纱帐,明净的帘幕后是一排排的书柜,透着股清雅书香,正中间摆放了一个巨大的风轮,埋着冰块的底座咕噜咕噜转动,风轮转动扬起的风裹挟着凉气,让整个房间都舒爽沁凉。
许执麓守着睡着的点点,在地上铺陈的青竹席上坐着,矮几上是笔墨,和墨迹未干的纸张。
“一枝清瘦冷香中,不与梨花同梦。”祁郢笑了起来,“现在不抄书,改抄诗呢。”
“每日练练字罢了。”许执麓搁下笔,随手指了下席子边的一个花篮。
祁郢先看到的是她蜷缩着的玉足,裙摆半遮半掩,似不经意探出来的,他愣了下,轻咳了一声,“是什么?”
许执麓侧身收拾着落下矮几的纸张,并没有察觉到异常,反而觉得他是真的烦,花篮都在那翻开看了不就知道了,非要问问问……
“东珠,钟粹宫一早就送来的。”
郭贵嫔禁足了一个月,委实是憋坏了,被他一句砒霜唬住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说着许执麓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也不知道镇国公府是怎么教的女儿,这东西都敢拿出来送人。”
祁郢神色冷静,垂着眼睛,慢慢腾腾的蹲下,修长的手指拨开铺在面上的鲜花,露出里面圆润硕大的东珠,以他的眼力自然是看出这东西与市面上流通的西域瑟瑟珠不同,也非后妃冠饰用的大珠,那都是内侍省采买的合浦珠,皆来自南海……
“也不能怪她,你诱她寻鱼鱿兰,她夸下海口,却百寻不得,少不得拿出压箱底的好东西给你补偿。”祁郢是知道郭贵嫔大方的很,但是耿直到拿出郭家私扣的御贡之物,还是叫他开了眼界。
他即位后严令前朝之物不得擅自流通,这种产自北边的东珠,又叫北珠,每年进贡都是有数的,除了太后和新乐那边,他只赏给过几个老臣。
许执麓哼了一声,与聪明人说话就是这么简单,盐、茶、矾、香药、东珠、貂皮、人参禁榷,其中尤以东珠唯御用和赏赐功臣。
她哪知道略微出手,就探出来镇国公府私扣御贡,贪国家之财以充私囊,想来也是贪得太满,稍微溢出一些都叫人啧舌。
“这东珠她是用来研粉的,说是送来给我敷粉用……由此可见,她是无心的,想来从小到大都用惯了,并不知东珠研粉之奢靡。”
见他迟迟不起身,好暇以待的摩挲着一颗东珠,天子的手修长漂亮,握朱笔,也握刀,指点江山,扭转乾坤,此刻却……许执麓视线僵了下,瞬间意识到什么,勃然色变!
许执麓从来天不怕地不怕,再危险的事情,也能从容应对,便是入了宫也能重重筹谋的峰回路转,她从来不避讳自己的锋芒,就好像她也从来没有遮掩过自己的美貌,因为是上天所赐,是她的筹码……可眼下这一瞬她心中不祥,心惊肉跳。
祁郢同她四目相对,一瞬后浅笑道,“怎么了?”
许执麓微微皱着眉,眼中神色飞速变换,像是想着什么别的事情,手指轻颤的将裙摆拉长,遮掩住了裸露的脚尖,却掩盖不了泄露的惊惶。
他太温和了!越是危险的人越让人察觉到不到丝毫的威胁。
眼前这人什么时候开始戴上虚伪的面具的,明明笑意温柔的脸,眼神也无丝毫的冒犯,可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像是狡猾的狐狸,好像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是了,他能藏得住削藩平世家扫清天下野心勃勃的光芒,如何藏不住猎杀时的快意呢。
老成的猎手在捕获之前有的是耐心,就像她自己下一盘棋时那样。
许执麓迅速压下内心的滔天巨浪,她笑了,“经过一个月的布局,也到了收网的时候了,镇国公府世子奉旨去川峡四路赈灾,现在也该有好消息传来了。”
虽然是假笑也自有一番明媚灼目,祁郢还是第一次得了她一个完满的笑脸,但他隐约猜到了,这样的她藏得更深了……
“张雍的密折今早就到了,但是事情的发展让他都觉得棘手。”
每年的五月和六月各地洪涝泛滥,大祁专为赈灾拨款就高达一千三百万两,今年祁郢给川峡四路拨款五百万两白银,谕旨江南东路江宁府刺史郭子襄加衔转运使,调配江南道的税银转为赈灾款,与原益州县令如今的监察御史张雍一并抚军安民,督办川峡四路赈灾事宜。
“原本江宁府要运送三百万赈灾款,而这笔钱是去年江南东路的秋收税款……”
祁郢为什么要动镇国公府,就是因为这笔税款被郭子襄贪墨了,有人密告江宁府库里根本没有一两白银。
他压下此事不提,等到了开春后,就拟定了以各路春收税款抵充赈灾款的旨意,然后擢升郭子襄为江南东路转运使,特调张雍与他一起处理川峡四路赈灾之事。
但张雍去了江宁府督查赈灾款,亲眼见到了江宁府库里的抵充赈灾银的三百万白银,而后与江南西路洪州府的两百万税款合并一起,封箱押送到了益州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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