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嘀嘀咕咕说什么?”许执麓隐隐听见他说的,但因为眼睛打量这四处,并没有听清楚。
祁郢提高声音道,“没什么,你说得对,我就是浅薄。”
耳尖的萱草已经习惯了,自许执麓怀胎以来,皇上对她百依百顺,有时候口快说了什么顶嘴的话,马上又会改口。
有一回她还撞见他在路淮真他们房里听他们讲学授课,主要是程林本就是为了编着医书才入京,所以也收集了先贤妇产科着作及其他有关胎前诸病资料而编成的《医通》等医书,其中不乏他花了数十年功夫,会通历代医典,十易其稿,编着的《产书》……
程林没想到自己也能为天子讲学,兢兢翼翼,恒劳不疲。
他先是由古及今,和祁郢讲晋代王叔和所着《脉经》,载了有关妇女妊娠、产后及妇女杂病的脉法与辨证,北齐的徐之才《逐月养胎法》,逐月论述了胎儿的生长发育过程,并对各月常发生的疾病,确立了逐月养胎、安胎的治疗方法,以及针灸禁忌、孕妇疾病的防治方法等。
然后是提到一些孕妇禁忌事宜,着重论述了情绪变化对胎儿的生长发育有极大的影响,甚至严重的会波及孩子出生后所形成的性格。
“妊娠三月始胎。当此之时,未有定仪,见物而化……欲子美好,数视壁玉,欲子贤良,端坐清虚,是谓外象而内感也。”
“当静形体,和心志。”
“无悲哀,无思虑惊动。”
“无大言,无号哭。”
诸如此类的这些话他说一遍,祁郢就全都记住了,之后更是倒背如流。
晚膳之后散步时,许执麓和祁郢两人没再聊那些外人的事情,而是你背一句我诵一篇的谈起来‘养胎’‘教子’,简而言之胎教。
不光是他这个做父亲的在学,许执麓自己这几个月也没少看路淮真他们从太医局带出来的医书,譬如李时珍的《本草纲目》、岳甫嘉的《种子全编》、李梃的《医学入门》等,不过她也只看书中提出很多诊治妊娠期间的疾病相关。
相较于这些正经,她还看了不少先前路筝她们收集的妇人大全、孕妇药忌之类的书籍。
“《洞玄子》中所说:凡女怀孕之后,须行善事,勿视恶色,勿听恶语……勿咒诅,审骂詈,勿惊恐,勿劳倦,勿妄语,勿忧愁……遂令男女如是聪明智慧,忠直贞良,所谓教胎者也。”
祁郢这段时日可是以这段话来严苛的约束自己的。
“宁静即养胎。胎前静养,乃第一妙法。不校是非,则气不伤,不争得失,则神不劳,心无嫉妒,则血自充……安闲宁静,即是胎教。”许执麓没有如他一样恪守前人之言,善读书并不是只一味的多读多看,而是擅思敏想,举一反三,“所以……欲生好子者,必先养其气。气得其养,则子性和顺,无乖戾之习。”
祁郢牵着她的手紧了紧,心悦诚服,“一般人与人论辩,都是越论越词穷,唯鹿儿才立愈新,无与伦比。”
“你也不错,才听几次讲学就头头是道了。”许执麓也不是不会夸人,而且她就是有那种说出的话让人信服的魅力,反正身边人没有遭得住的,从前两人亲亲密密的时候,祁郢还不知她本性,许执麓就能哄的他得她一句甜言,连北都找不着了。
如今长记性的男人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听她夸完,立马又引经据典起来。
“《论衡·命义篇》中提到的“性”,一曰“正性”,即所禀是五常之正,二曰“随性”,即随父母之性,三曰“遭性”,那就是妊娠期所感受的印象了。”
正因为要遭性,他们二人也学着‘敞亮’,对彼此,对外界……这也是许执麓为何要离宫的原因,在那座埋葬着她至亲之人的城里,她无法正性,也更无法随性……
“子在腹中,随母听闻,性命在本……”许执麓也应答如流,滔滔不绝。
……
大抵肚子里的孩子也被父母的才气震慑住了,许执麓突然感觉肚皮动了一下,她立马停顿住,难掩惊喜,“孩子踢了我一下……”
“真的吗?”祁郢当即弯下身子,用耳朵贴着她肚腹,克制不住的激动,“朕的皇儿再踢一下?”
回应他的是许执麓的肚皮鼓动的更厉害了,显然踢了不止一脚。
这还是有了孩子以来,第一次和他们互动,男人开心的像个孩子,对着许执麓的肚子亲了好几口……
而后路淮真和程林也赶到主院来为许执麓请脉,其实这一段时间在路上,许执麓的身体状况并不是一味地好转,也是略有些起伏的,只不过总体在向好的一方面发展,所以他们也才敢放心让她继续养胎。
这一晚在许执麓睡着之后,祁郢悄然召路淮真他们讨论,这样的讨论在之前也有过许多次了,但这一次程林改了口,他认为如果接下去的四个月孕妇和胎儿都如此‘气盛’的话,就有七成把握让孩子顺利出世,也即是说让许执麓早产一个多月,降低足月生产因胎大而难产的风险。
“因为胎儿就是最后一个月长得极快的……”所以最后一个月对孕妇来说并不比孕期之初好受。
程林的提议路淮真没有附从,他在这事上尤为的谨慎,从一开始就没有主导过事情的走向。
祁郢明显也更信任于他,但信任归信任,他私心里也怕路淮真过于保守反误了许执麓性命,可程林的大胆也一样不能让他安心。
“那就再等等……”
他想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有这般优柔寡断的时候了。
与他相反,在孩子的去留问题上,许执麓从一而终的坚定,也让他油然而生一股揉杂着感动和敬佩的勇气,他相信她不会盲目的赌命,用这样以命换命的方式让他后悔终生。
事实上除了摔药碗闹的最凶那回许执麓泄露过一丝软弱,之后的日子她坚强的让人既心疼又钦佩,连见惯生死的程林都被她的心性打动,感叹为母则刚,诚不欺人。
待到与彭齐三人约好的之日,天气晴和,而宅院后面就是通往上云山的山路,山中有溪涧,更是一番山青水碧,鸟语花香。
连着两日没出门,许执麓到观海楼前时,整个大街已经提前被清道了,她分明听见另一条大街上传来的喧闹声,但祁郢怎会让人有机会冲撞到他们,之前刚来瑞云镇,知道她想看市井繁荣之象,才会在日月酒楼停歇。
等在观海楼头门那边的彭齐三人已经远远的看过来,这座高楼四围有砖墙围着,从外头是看不出里头景象的。
祁郢牵着许执麓走近楼下,“我们随意看看,你们三人在前头引路吧。”
彭齐尚在反应,他身旁的陈亚已经抢先点头,“这头门进去是一条甬道,都是云石砌得最是光滑不过,公子还需扶好夫人,或让人铺上一层地毡——”
他话音还未落,进的楼来,就看见迎面的甬道铺陈着地毡,一直延伸到了后面的小亭,再之后是一带松荫,地面也被重整过,接连一座玲珑嵯峨假石,上了山坡,来到山顶一望,一片汪洋,活水皆从四面假石山中曲折流聚于中。
这观海楼起在水中间,此山顶上有度飞桥,直接三层楼上,此楼造得极其富丽,十分精巧,游廊上摆着各色定窑花盆,两边的是素心兰花,确切说一路上各处时花盆景摆列甚多。
引路的三人畅游一番,极尽游兴。
但住过见仙楼的许执麓和坐拥天下的祁郢二人,看这些都觉寻常,倒是在楼中题诗之处驻足了不少时间。
“取笔墨来。”祁郢一看许执麓神色就知道她想做什么,吩咐一声后,彭齐三人立马各捧着笔墨纸砚到二人跟前。
一开始他们还以为是祁郢要留诗,但最后发生的一幕让他们惊呆了。
因为提笔的是戴着面纱的女子,且她题诗之前,左右手同时执笔,写了一幅字。
不是他们见识少,而是双手写字的真的少见啊!
许执麓落笔前还特地看了彭齐一眼,引得祁郢眯眸看向他,彭齐本能的挺直了背脊,怎么感觉有点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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