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让黎苏苏闷哼一声，但她死死抓住剑刃，不肯松手，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澹台烬那双死寂的、如同燃尽灰烬般的眼眸，声音颤抖而坚定：
“澹台烬！不要！不要这样做！”
她的血，温热而刺目。
她的眼神，焦急而真诚，与他幻境中见过的所有冷漠、厌恶、抛弃的眼神都不同。
澹台烬举着剑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他空洞的目光，缓缓聚焦在黎苏苏那满是鲜血的手上，再缓缓移到她泪水涟涟的脸上。
“澹台烬！你醒醒！这都是幻觉！不是真的！”黎苏苏忍着剧痛，焦急地大喊，试图唤回他的理智。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讥讽的、清冷的女声突兀地响起，如同冰珠落玉盘，打破了这绝望的氛围：
“呵，澹台烬，原来你如此软弱吗？”
叶冰裳的身影，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不远处。她依旧穿着那身红艳精致的嫁衣，但脸上的温婉早已消失无踪，只剩下冰冷的审视与毫不掩饰的嘲讽。
她看着举剑的澹台烬，眼神如同在看一场无聊的闹剧。
黎苏苏心中大急，顾不得思索为何叶冰裳会出现在幻境里，连忙对眼神再次出现恍惚的澹台烬摇头：
“不要听她的，都是假的！她在刺激你！这都是梦妖的陷阱！”
叶冰裳歪着头，目光在黎苏染血的手和澹台烬灰败的脸上流转，嘲讽的意味更浓：
“依靠别人的怜悯和拯救才能活下去？真是……可怜又可悲。”
澹台烬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黎苏苏的阻拦和鲜血带来的刺痛，叶冰裳毫不留情的嘲讽，如同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他脑中疯狂撕扯！
他脖颈被剑刃划破，温热的血珠顺着冰冷的剑身滑落，滴答，滴答，落在虚幻的地面上，却仿佛敲击在他的灵魂深处。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吼从澹台烬喉咙深处溢出！
紧接着，一丝浓郁如墨、带着毁灭与不祥气息的黑色能量，从他体内散发出来！那是……魔气！
幻象在这丝魔气的冲击下，再次剧烈波动，濒临破碎！
然而，就在这混沌将散未散之际，梦境的力量似乎被这股突如其来的魔气搅乱、重组！
周围的景象如同被打碎的万花筒般旋转、扭曲，黎苏苏的身影、莹心的呓语、还有其他一切杂乱的影像都被强行排斥出去……
最终，当一切勉强稳定下来时，这片破碎的幻象空间中，竟只剩下两个人——
低首不语的澹台烬。
以及，站在他对面，依旧从容，甚至饶有兴致地环顾着这魔气弥漫、极不稳定的新幻象的叶冰裳。
黑色魔气，将原本梦妖营造的诡异甜腻气息彻底驱散。
空气凝滞，仿佛连时间都在这片被强行隔绝的领域里变得缓慢。
澹台烬缓缓抬起头，脖颈处的伤口还在渗血，但他似乎浑然不觉。
那双原本漆黑如墨的眸子，此刻已化作一片无机质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的赤红。
那红色之中，没有情感，没有温度，只有一种俯瞰蝼蚁般的、无机质的漠然。
嘴角极其缓慢地、扯出了一抹扭曲而诡异的笑容，那笑容里，再无半分之前的麻木或绝望，只剩下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与……兴味？
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纯粹的漠然。
浓郁的魔气如同有生命般，在他周身缭绕、升腾。
这不是澹台烬。
至少，不是那个她所观察、所算计的，身负邪骨、在苦难中挣扎的未来魔神。
叶冰裳心中警铃大作，但面上却依旧维持着极致的冷静，不见丝毫惊恐，反而微微挑眉，清冷的声音带着笃定，在这诡异的寂静中响起：
“你，不是澹台烬。”
那暗红色的眼眸，无机质地转动，精准地锁定在叶冰裳身上，仿佛两道冰冷的射线，要将她从里到外彻底看穿。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寻常人早已心智崩溃，但叶冰裳只是静静地回视，脊背挺得笔直。
被初魔意识主导的“澹台烬”开口，声音依旧带着澹台烬的音色，却平添了一种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空洞与回响：
“哦？何以见得？”
叶冰裳唇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意，那笑意未曾抵达眼底，反而让她看起来更加清醒而疏离。
她并未被这恐怖的威压所慑，声音依旧平稳：
“眼神？不一样。”
她顿了顿，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继续道：
“他的眼神，是死水，是荒漠，是承载了太多痛苦与绝望后，被迫形成的麻木与空洞。纵然死寂，深处却还藏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不甘与探究。而你……”
她轻轻摇头，语气带着一种洞悉的嘲讽：“你眼中，空无一物。唯有……彻底的虚无与漠视。”
“澹台烬”暗红色的眼眸中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波动，喉咙里发出低沉的、仿佛金石摩擦般的笑声，“看来……你很了解他。”
叶冰裳抬手，姿态优雅地拂去鬓边一丝并不存在的乱发，动作从容得仿佛此刻并非身处魔气肆虐的险境，而是在自家后院闲庭信步。
她抬起眼眸，再次迎上那暗红的注视，红唇轻启，吐露出的话语却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冷静与……狂妄：
“一个棋手，怎么能不了解自己的棋子呢？”
魔气翻涌得更加剧烈，那暗红色的眼眸微微眯起，其中冰冷的光芒更盛。
无形的威压如同潮水般向叶冰裳涌来，试图将她压垮，让她跪地臣服。
然而，叶冰裳只是静静地站着，周身仿佛有一种无形的气场，将那恐怖的威压隔绝在外。
她脸上那抹凉薄的笑意未曾改变，眼神锐利如刀，毫不退缩地与那来自远古的魔意对视。
寂静在蔓延，魔气在嘶鸣。
片刻之后，
“澹台烬”嘴角那抹诡异的笑容似乎加深了些许。
他没有动怒，只是用那双重瞳般的暗红眼眸，深深地看了叶冰裳一眼，仿佛要将她的灵魂印记彻底镌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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