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安静得有些压抑。
柳知絮坐在一角，垂着眼帘，那张向来从容淡然的俏脸上，此刻只剩下冰霜。
她从最初的挣扎，到途中的沉默，再到现在的平静，心绪已百转千回。
“李奕。”
柳知絮终究是先开了口，声音清脆，“你这么做，能得到什么？羞辱我们柳家，然后呢？”
“柳小姐，话可不兴乱说。”
李奕眼皮都没抬，慢悠悠地回道：“我来接自己的未婚妻，何来羞辱一说？你看，这不还省了你家送亲的仪仗，多方便。”
“你！”
柳知絮觉得自己胸口堵得慌。
她自问才思敏捷，辩才无碍，可跟眼前这个男人讲道理，无异于对牛弹琴。
他不会用正经道理辩驳，而是靠歪理邪说，霸道武力说话。
她深吸一口气，试探道：“你就不怕我祖母鱼死网破，动用江南世家的力量，让你走不出建邺城？”
“我自己倒不怕，可你凌玉妹妹的家底都在这里，全弄没了她怕是要哭鼻子好一阵。”
李奕嘴角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你俩之前不是挺姐妹情深，还约定攻守同盟么？帮帮她呗！”
“有你在，柳老夫人要发疯也总得多掂量掂量。”
“毕竟，兵荒马乱的时候，刀枪可不长眼。”
柳知絮的心沉了下去。
她没有在意李奕话语中的调侃。
而是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从李奕强行抢亲抱到轮椅上那刻起，自己就变成他手中，用来掣肘家族的人质。
沈挽月事不关己，用体内的真气尝试李奕告诉她的，玄武经第一层修炼路线。
无人开口，车厢再次陷入沉默。
马车径直驶向苏家大宅。
“姑爷回来了！”
“姑爷好！”
当马车停稳在宅院里后，柳知絮听到外面传来的阵阵喧哗，以及苏家下人恭敬的问候声。
车帘被掀开。
苏凌玉早已等在门口。
她穿着一身合体的淡青色长裙，神情沉静。
当她看到李奕从车上下来时，快步迎了上去。
“夫君，还顺利吧？”
她的目光在李奕身上停留一瞬，便落在车厢里柳知絮身上。
苏凌玉看着眼前这位神凰城第一才女，原先自己需要巴结的“姐姐”。
眼神复杂，有惊讶，有审视，甚至有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骄傲。
柳知絮也看着苏凌玉。
这位曾经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转的“妹妹”。
她看到对方眼中那以前从未见过的冷静，温柔。
这种场合下突然见面，也没有预想中的幸灾乐祸，和小女儿家的嫉妒。
这让原本认为完全看透她的柳知絮，心中一凛。
“柳家挺讲道理。”
李奕对苏凌玉点点头，语气轻松，“我就顺便把知絮妹妹接了过来，明日的婚宴，让你有个伴。”
“柳妹妹，欢迎来到苏家。
苏凌玉的目光从柳知絮苍白的脸上扫过，微微颔首：
“沈姐姐不大喜欢管事，琐碎事务基本由我处理，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妹妹有帮忙的想法尽管提。”
这客气中带着疏离，同时宣告了自己的主人姿态。
“苏小姐，可否私下聊几句？”
柳知絮见证了苏凌玉前后的巨大变化，她指尖微微蜷缩，却还是凭着心中一口气，尝试努力掌握自己的命运。
“当然没问题，不过得等我忙完夫君交代的事务。”
苏凌玉回道。
李奕没理会两个女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径直吩咐道：
“凌玉，我这里暂时没有别的事，你先给柳小姐安排间客房。”
说完，他转头对柳知絮笑了笑：“你们都是老熟人了，没必要那么生分，先好好聊聊吧。”
话音落下，李奕对苏凌玉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后者立即心领神会，微微颔首。
他满意的点点头，便在沈挽月的陪伴下，朝后院走去。
前厅里，只剩下了苏凌玉和柳知絮，还有门口奉命保护苏凌玉安全，这会把自己当摆设的宋泰。
两人陷入尴尬的沉默中。
最终，还是苏凌玉先行动。
她为柳知絮倒了一杯热茶。
“柳小姐，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不忿。”
苏凌玉将茶杯推到她面前，“但事已至此，你应该看清形势。”
柳知絮端起茶杯，却没有喝，只是默默感受着杯子的温度。
“被一个疯子强行掳来，没有选择的余地。”
她冷笑一声，“这就是你口中的，应该看清形势？”
“苏小妹，我倒是好奇，你为何能如此心安理得？还是说，你甘心与人共侍一夫，在后院中终日争宠？”
然而，苏凌玉的反应却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争宠？”苏凌玉轻笑着摇头，“柳小姐，你的眼睛，何必停留在后宅方寸之间?又不是小孩子玩过家家游戏！”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院中忙碌筹备婚事的下人，缓缓说道：
“你，我乃至整个江南的世家，在他和陛下的眼中，都不过是棋盘上的棋子。”
“唯一的区别是，有些棋子注定要被清扫出局，有些，能留到最后。”
柳知絮瞳孔一缩。
苏凌玉转过身，目光清亮地看着她：“他今日此举，是为了羞辱你和柳家？”
“不。”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是在救你。”
“救我？”柳知絮觉得荒谬至极。
“没错。”
苏凌玉的语气不带一丝波澜，“留在柳家，你的下场就是和整个柳家一起，被碾碎。”
“他不是疯子，或者说，他的任性妄为，只是用来打破常规的手段。”
“柳小姐，看在过去我们，还算有几分姐妹情的份上，我劝你好生想想。”
“跟着一位真正的武神，亏待你了？”
“你若是真不愿，要继续当你的柳家大小姐，夫君也不会强人所难。”
“他没那么在乎你……”
苏凌玉没有再说下去，但那未尽之意，却让柳知絮不寒而栗。
她看着眼前不过几日未见，却已经脱胎换骨的苏凌玉，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她忽然明白，自己从没真正看清楚这个皇商嫡女。
苏凌玉已经彻底倒向了李奕，将那个男人的行事逻辑奉为圭臬。
“与其做被牺牲的棋子，不如做执棋人身边的棋子。”
苏凌玉话中的意思，在她脑海中不断循环。
“我凭什么信你？”柳知絮的声音有些沙哑。
“你不需要信我。”
苏凌玉淡淡道，“你只需要信你自己的眼睛，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懂怎么选。”
说完，她便不再多言，叫来侍女，领着失魂落魄的柳知絮前往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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