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行者”号的失联，像一盆冰水浇熄了变量联盟内部残存的任何一丝侥幸心理。他们面对的，是真正意义上的、能够随意操弄时空与存在概念的恐怖存在。牺牲，在接触之初便已不可避免。
指挥中心的气氛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林一凡闭上双眼，全力展开感知，试图通过变量网络与林星所在的侦察舰队建立连接，或者至少捕捉到“潜行者”号最后时刻的任何一点信息碎片。
“……哥……”一个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断裂的意念，终于穿透了遥远的时空阻隔和强烈的干扰，触及了林一凡的意识。是林星！
“小星！报告情况！”林一凡立刻以意念回应，同时将感知聚焦到那个方向上。
“我们……遭到了攻击……不是常规武器……”林星传来的信息断断续续，充满了痛苦和混乱，“空间本身……变成了囚笼……时间流紊乱……‘潜行者’号……他们……被‘覆盖’了！”
通过林星共享的、模糊不堪的感官信息，林一凡“看到”了一幅令人心智错乱的景象：
林星所在的侦察舰队——“哨兵”小队，原本在距离“潜行者”号数个天文单位外的安全距离徘徊。当“潜行者”号信号消失的瞬间，他们所在的空域也发生了剧变。原本正常的星空背景，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荡漾起来，星辰的光芒被拉长、扭曲，变成无数条彩色的丝线。舰船的所有导航和传感器瞬间失灵，仿佛物理常数本身被改写。
紧接着，一种无形的、但强大到令人绝望的压力从四面八方向舰队涌来。那不是能量场，也不是引力场，而是“空间”本身在向内坍缩、固化！试图将舰队所在的区域，从正常的宇宙空间中“剥离”出去，就像从书本上撕下一张纸。
“启动最大功率引擎！变量操控师，尝试稳定周边空间结构！”“哨兵”小队指挥官声嘶力竭地命令。
引擎喷射出耀眼的尾焰，变量操控师们拼尽全力，试图用自己的能力对抗那空间的异变。五彩斑斓的变量能量如同坚韧的丝线，缠绕在舰体周围，勉力支撑着那不断缩小的“正常空间泡泡”。
然而，敌人的手段远超想象。就在他们全力对抗空间固化时，时间流也开始变得诡异。有的舰员报告自己看到舱内的设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锈蚀、风化，又在下一刻恢复如新；有的则感觉自己仿佛被定格在了某一秒，思维速度急剧下降；而林星则惊恐地发现，她旁边副驾驶座位上的一名年轻操控师，他的身体正在变得……半透明！他的存在感正在急速减弱，仿佛即将被从当前时间点上“擦除”！
“是时间层面的攻击！集中精神！锚定自我！”林星尖叫着，同时全力激发自身的变量亲和性，试图帮助同伴对抗这种存在层面的侵蚀。她感受到一种冰冷彻骨的意志扫过舰队，那意志不带任何情感，只有纯粹的执行逻辑——检测到异常变量，执行隔离与解析程序。
就在这危急关头，林星脑海中那根连接着遥远追踪痕迹的“弦”猛地绷紧，指向了那片吞噬“潜行者”号的“虚无帷幕”。她清晰地感觉到，攻击的源头，就来自那帷幕之后！那不是一艘星舰，也不是一个具体的实体，更像是一个……投射过来的“程序”或者“规则”本身！
“指挥官！攻击来自高维！我们无法正面抗衡！必须设法干扰它！哪怕只有一瞬！”林星在通讯频道中大喊。
“如何干扰？！”指挥官的声音已经带上了绝望，支撑空间的变量能量正在飞速消耗。
林星脑海中灵光一闪，想起了林一凡关于“混沌”的描述——不可预测，扰乱秩序。她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但她相信与哥哥灵魂相连的自己，或许能引动一丝混沌的力量。
她不再试图去稳定空间，而是反其道而行，将全身的变量能量，连同自己强烈的、不屈的意志，化作一股混乱的、充满不确定性的冲击波，朝着那冰冷意志来源的方向，猛地“推”了出去！
这一下，并非能量攻击，更像是一种……对既定规则和秩序的“质疑”与“捣乱”。
奇迹般地，那无形的、固化的空间压力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和紊乱！仿佛精密运行的仪器里被扔进了一粒沙子。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但对于拼尽全力的“哨兵”小队来说，已经足够了！
“就是现在！最大功率跃迁！坐标随机设定！快！”指挥官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
幸存的几艘侦察舰引擎过载，拖着残影，强行撕裂了那尚未完全稳固的空间囚笼，猛地扎进了超空间通道，消失不见。
就在最后一艘舰船跃迁离开的下一秒，那片空域彻底凝固，然后像被橡皮擦抹掉一样，无声无息地化为了又一片微小的、吸收一切的“虚无”，与远方那个更大的帷幕遥相呼应。
……
“哨兵”小队的残存舰只，在数小时后，相继出现在联盟疆域外围的不同地点，舰体上布满了诡异的、非物理损伤的痕迹，像是经历了岁月的急速冲刷又或者概念的侵蚀。船员们也状态不佳，有的精神受创，有的出现了短暂的存在不稳定现象。
林星所在的舰船是最后返回的。她因力竭和精神的巨大冲击而陷入昏迷，被立刻送往万律之庭的医疗中心。
林一凡站在林星的医疗舱外，看着妹妹苍白的脸，拳头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通过林星最后共享的感知，亲身体验了那种令人绝望的攻击方式。空间禁锢，时间紊乱，存在抹除……“终末编织者”甚至没有露出真容，仅仅是一个远程的“清理程序”，就几乎全歼了他们最精锐的侦察小队。
“我们拿到了‘哨兵’小队记录的数据，虽然不完整，但极其珍贵。”周锐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同样沙哑而沉重，“确认了攻击模式，确认了其高维干涉的特性，也确认了……‘潜行者’号的命运。他们……被彻底‘覆盖’了，连同那片空间一起，从我们的时间线上被移除了。”
指挥中心的工作人员们都沉默地低着头，空气中弥漫着悲伤和一种更深沉的恐惧。牺牲并非无法接受，但这种连存在本身都被否定的牺牲，让人从灵魂深处感到战栗。
“他们的牺牲不会白费。”林一凡转过身，眼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那火焰深处，是混沌核心旋转的虚影，“我们至少知道了，它们并非全知全能。林星的混乱冲击能干扰它们一瞬间，这说明，‘混沌’的力量，确实是对抗它们那种绝对秩序和裁剪逻辑的有效武器！”
他走到中央控制台前，调出了联盟疆域图，以及那几个依旧被隔离的、内部规则混乱的衰减区。
“侦察行动证实了敌人的可怕，但也揭示了它们的攻击模式和一些……或许可以称之为‘弱点’的东西。它们依赖于对现实规则的精确掌控，而‘混沌’，正是秩序的毒药。”
“通知所有部门，‘火种屏蔽’网络注入‘混沌算法’干扰层！研究部门，暂停‘存在信标’的后续测试，集中所有资源，基于我提供的混沌核心数据和林星最后的干扰模式，开发能够稳定产生‘局部规则混乱’的武器或装置！我们要给它们准备的，不是一个坚固的堡垒，而是一个……布满陷阱的、会咬人的荆棘丛！”
林一凡的声音在圣殿中回荡，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同时，加密并备份联盟所有的重要历史、文化、科技数据，制作成物理性的‘文明碑’，利用混沌能量包裹，发射到宇宙中随机、不可预测的坐标。即使……即使我们最终失败，也要确保我们的故事，不会被完全抹去！”
变量联盟，在经历了第一次接触的惨痛损失后，并没有被吓倒，反而被激起了更强烈的求生欲和反抗意志。他们开始调整策略，从单纯的防御，转向了带着混沌毒刺的防御，并开始为文明可能到来的终结，准备最后的“墓志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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