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放下筷子，脸上的轻松瞬间消失，眼神锐利起来。
“掉包？怎么回事？说清楚！”她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小翠喘着气，急声道：“就是刚刚，奴婢去核对明日要用的干货，发现装金钩翅和瑶柱的盒子虽然还是那个盒子，但里面的东西……色泽、形状都不对！金钩翅发暗发黄，瑶柱也小了一号，干瘪无光！奴婢拿给管库房的安公公看了，他也说东西不对！”
苏婉心头一沉。金钩翅和瑶柱是“福寿绵长”这道汤的灵魂，没有它们，鲜味层次起码掉一半！而且这些都是提前很久备下的顶级货，内务府有记录，临时根本找不到替代品！
果然来了！ 她就知道，这寿宴不会那么顺利。
“带我去看。”苏婉二话不说，跟着小翠直奔小厨房隔壁临时充作库房的耳房。
安公公是容嬷嬷指派来协助苏婉管理物料的老人，此刻正对着两个打开的锦盒唉声叹气，见到苏婉，连忙苦着脸道：“苏掌膳，您看这……这明明是老奴亲自从内务府领回来，亲手放进去的，怎么就成了这样？”
苏婉上前仔细查看。盒子里的“金钩翅”颜色暗沉，边缘甚至有些许霉点，透着一股陈腐气。“瑶柱”更是干瘦细小，与她之前验收时饱满金黄的品相天差地别。
这掉包手段……不算高明，但时机抓得真准！ 东西是提前领的，一直存放在慈宁宫，现在临到用了才发现被换，追查起来难度极大，而且首要责任就在她这个负责人身上！
“之前都有谁经过或进过这库房？”苏婉冷静地问。
安公公和小翠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慈宁宫人手本就不多，库房虽不是禁地，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这几日来往最多的就是准备寿宴的这几个人。
内鬼？还是有人买通了慈宁宫的人？
苏婉大脑飞速运转。现在不是追查内鬼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解决食材问题！寿宴明天晚上就要开始，没有金钩翅和瑶柱，主汤就废了！
“苏掌膳，要不……老奴现在就去内务府，看看能否紧急调换？”安公公试探着问。
苏婉摇头。内务府那帮人，没有足够的好处和压力，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拿出同等品质的替代品？就算有，时间也来不及仔细查验，万一再被动了手脚，更是雪上加霜。
不能指望内务府。
她看着那盒劣质货，眼神冰冷。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搞垮我的寿宴？做梦！
“安公公，小翠，”苏婉深吸一口气，语气斩钉截铁，“此事暂且保密，不要声张，尤其不能惊动太后娘娘。”
“那……那汤怎么办？”小翠都快急哭了。
苏婉没有回答，目光扫过库房里其他的食材，脑子飞快地计算着。
没有鱼翅瑶柱，就必须用其他方法，吊出极致的鲜味，而且不能显得廉价，必须撑起“福寿绵长”这道主汤的场面！
火腿！还有顶级火腿！幸好火腿是整只领取，需要用时现切，不易被掉包。
鸡！选用最肥嫩的母鸡，取其鲜甜。
还有……猪骨？不，不够清。对了，鸭！老麻鸭吊汤，别有一番醇厚风味。
各种食材和调味料在她脑中碰撞、组合。
“安公公，立刻去取我们最好的金华火腿，要上方！再挑两只最肥的母鸡，一只老麻鸭！”
“小翠，去把我之前让你们剥好的干鲍泡发的水取来，还有那些熬制高汤用的纱布、细筛，全部准备好！”
“另外，把我私藏的那一小包晒干的野生菌菇也拿来！”
苏婉一连串命令下去，语气不容置疑。安公公和小翠虽然不明所以，但见她如此镇定，也仿佛找到了主心骨，连忙分头行动。
慈宁宫小厨房再次忙碌起来，但与之前的试菜不同，这次气氛凝重，带着背水一战的紧迫。
苏婉挽起袖子，亲自操刀。火腿取最精华的部分，切成极薄的片。母鸡、老麻鸭处理干净，与火腿片、姜片、葱结一同放入巨大的汤桶中，注入冷水。
“大火烧开，撇尽浮沫。”苏婉盯着锅，眼神专注。这一步是关键，决定了汤的清澈度。
水开，血沫和杂质被仔细撇除，直到汤色逐渐变得清亮。
“转文火，保持微沸。”苏婉盖上锅盖，“至少要吊足六个时辰。”
这期间，她将干鲍泡发的水过滤干净（鲍鱼本身另有用处），又将那包珍贵的野生菌菇洗净，这些菌菇香气独特，是提升鲜味的秘密武器。
时间一点点过去，汤的香气开始弥漫出来，不同于鱼翅瑶柱的奢华，这是一种更加醇厚、复合的鲜香，带着火腿的咸香、鸡鸭的肥美和菌菇的野趣。
苏婉不时查看火候，用细纱布过滤掉汤中细小的杂质，确保汤色如茶，清澈见底。
六个时辰后，已是深夜。苏婉将吊好的高汤再次过滤，只取最清澈的部分。她尝了一口，眼睛微微一亮。
鲜！极致的鲜！层次丰富，醇厚而不腻，回味悠长。虽然没有鱼翅瑶柱那种独特的胶质感和海鲜味，但这股融合了陆地精华的鲜美，反而别具一格，更显功底！
成了！
她立刻用这锅高汤，重新试做了“福寿绵长”。清澈的汤液中，手工长寿面如同银丝般柔滑，点缀着几颗鲜嫩的菜心，香气扑鼻。
“快，送去给容嬷嬷尝尝！”苏婉盛出一小碗，递给守在一旁、眼睛都快睁不开的小翠。
小翠端着汤碗，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没过多久，她满脸喜色地跑了回来：“苏姐姐！容嬷嬷说……说这汤比之前用鱼翅瑶柱做的，更显功力！味道醇厚，暖胃舒心，太后娘娘一定会喜欢！”
苏婉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这才感觉到浑身酸痛，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
她靠在灶台边，看着那锅拯救了寿宴的高汤，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想让我翻车？可惜，姑奶奶我靠的是真本事，不是靠那几两鱼翅瑶柱！
林贵妃，或者藏在后面的谁，这份‘大礼’，我记下了。
等寿宴过后，咱们再慢慢算这笔账！
她抬头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眼神锐利如刀。
明天的寿宴，我必须让它圆满成功！不仅要成功，还要赢得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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