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木的话，如同一块巨冰，砸在了庭院的中央。 这个冰冷的推论，比“怨灵索命”更让石猛不寒而栗。
鬼魂，是虚无的。 而一个活生生的、潜藏了二十年、掌握着冰雪与水流的复仇者，却是实实在在的“工程师”。
“林玉……”石猛的牙关在打颤，“他……他回来了……他要报复……报复所有人？”
“不。”李子木摇了摇头，他的大脑已经进入了高速运转的“模式，“阿伟是‘魔鬼’，他的复仇是‘狂欢’，他想拉着所有人下地狱。”
“但林玉，”李子木看着那片被“精密计算”过的钻石雪，“……他是‘工程师’。工程师的特点，是‘精确’，是‘效率’。”
“他杀石长老，是因为石长老是‘主犯’。他的‘复仇’名单，一定很短，但……很‘致命’。” “他不会滥杀无辜。他只会……‘定点清除’。”
碧琪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一些，但李子木的下一句话，又让她坠入冰窖。
“他会‘清除’所有当年参与了‘林北山’一案、并从中获益的人。”
“石猛。”李子木转向他，“你现在不是‘侄子’，你是‘护卫队长’。你的责任，是阻止下一次谋杀。”
石猛被李子木冰冷的目光刺醒，他猛地站直了身体：“李先生！你说！我该怎么办？”
“第一，立刻派人，查封村里所有的‘冰窖’！”李子木的命令简洁而迅速，“凶手能制造这么大范围的‘冰锁’和‘冰面’，他一定有巨大的储冰来源！”
“第二，清查档案！李子木看向碧琪，“去‘记事堂’！把二十年前，林北山‘叛村案’的所有卷宗、人证、物证，全部调出来！我要知道，当年除了石长老，还有谁……在那份‘判决书’上签了字！”
“好！”碧琪立刻点头，她知道这是关键。
“第三，”李子木看向石猛，“立刻派人，控制住翡翠村所有的‘水利枢纽’。源头的总闸、村内的水车、以及……通往隐逸村的所有水渠！林玉是‘水匠’，水，就是他的‘武器’，也是他的‘高速公路’！”
“明白！”石猛大吼一声，领命而去。
庭院里，只剩下了李子木和碧琪。
“李子木，”碧琪看着这满地狼藉，“我们呢？我们现在去哪？”
“我们去一个……‘逻辑’的起点。”
李子木的目光，投向了村子西北角，一个早已荒废的区域。 “我们去……林家的‘故居’。”
林家的故居，离隐逸村很远。 它座落在翡翠村的边缘，紧挨着那条从西山引下来的主水渠。 这里，曾是全村“水利”的核心。
而现在，这里只剩下了残垣断壁。 二十年的时光，足以让藤蔓和青苔，吞噬掉一个家族所有的痕迹。
“就是这里了。”碧琪推开一扇摇摇欲坠的、爬满了“爬山虎”的院门。 一股浓重的、混杂着腐朽木料和陈年水汽的霉味，扑面而来。
院子里，那台曾经用来演示水利模型的“水车”，早已腐烂，只剩下半个轮子，卡在干涸的沟渠里。
“他会在这里吗？”碧琪有些害怕。
“他‘来过’。” 李子木没有踏入院子，而是蹲在了门口。 在门轴下的青石上，有一小块……新的刮痕。 不是铁器，更像是……木头摩擦的痕迹。
“这扇门，”李子木指着门轴，“在三天之内，被人‘打开’过。而且，开门的人，很熟悉它’——他知道门轴已经老化，在某个角度，必须‘抬’一下，才能打开。”
“这个，只有‘主人’才知道。”
李子木走了进去。 主屋的门锁，早已锈死。 李子木绕到后窗，那里的窗户已经破了。
两人翻窗而入。
屋子里，和（李子木）想象的一样。 积满了厚厚的灰尘，所有的家具都蒙上了一层“白纱”。
“什么都没有……”碧琪失望地说。
“不。” 李子木没有看那些家具，他径直走到了房间的正中央。 在那里，本该是“桌子”的位置，但桌子早已腐烂。 可是在那片厚厚的灰尘上……
却有着一块……干净的，近乎于“正方形”的“负空间”。 就像“钻石雪”避开了石长老的脚印一样。
“这里，”李子木用手指在那块“干净”的地面上划过，“……一直到不久前，都还放着什么东西。”
“是什么？”
“是他的‘工作台’。”李子木站起身，环顾四周。
“一个‘工程师’，回家了。他要复仇。他需要什么？” “他需要‘工具’，和……‘图纸’。”
李子木的目光，最终锁定在了房间角落里，一个半塌的“书架”上。 他走过去，拨开那些腐烂的竹简。
在书架的最底层，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沉甸甸的“包裹”，被他抽了出来。
碧琪紧张地凑了过来。
李子木解开油布。 里面，不是金银，也不是武器。
是……一卷又一卷，保存完好的……图纸。
李子木缓缓展开第一卷。 那上面，是用一种李子木看不懂、却能理解其“逻辑”的精密符号，绘制的……翡翠村“水渠全境图”。 那条被石长老驳回的“西山新渠”方案，赫然在列！ 落款：林北山。
“他父亲的遗物。”碧琪轻声说。
“是，也不是。” 李子木放下了这卷图纸，他抽出了……压在最下面的，最后一卷。
这卷图纸，很新。 纸张，是翡翠村特有的“玉纹纸”。
李子木缓缓展开。 碧琪……“啊”地一声，捂住了自己的嘴！
那上面画的…… 不是水渠。 不是冰窖。
而是……石长老的庭院！
画得一丝不苟！ 院墙的高度、大门的尺寸、卧房窗户的角度…… 所有的“数据”，都被标注得清清楚楚！
而在图纸的右下角，用一种“工程师”特有的、冰冷的笔迹，写着几行“运算”：
目标： 石猛之叔，石长老。
作案时间： 子时三刻。
环境： 气温冰点以下。
道具： 冰、水、钻石粉三斗。
计算： 插槽容积约半升。结冰时间约一刻钟。
抛洒路径： 屋顶“乾”位至“坤”位。
收尾： 黎明化冰。无痕。
这不是“复仇”。 这是……一份“产品需求文档”。 是一份……冷酷到极致的……“杀人执行方案”。
“他……”碧琪的声音因为恐惧而扭曲，“他……他真的……把‘杀人’……当成了‘工程’……”
李子木没有说话。
他的目光，落在了图纸的……“标题”上。
标题只有两个字——
“清算·壹。”
“壹……”李子木的瞳孔猛地一缩。
“石长老……只是第一个。”
“轰隆隆——”
就在此时，一阵低沉的、仿佛地龙翻身的声音，从屋外……从那条主水渠的方向……传来！
紧接着，是石猛那撕心裂肺的吼声——
“李先生！！不好了！！” “总闸……总闸被人炸了！”
“……水……全村的水……都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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