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令人抓狂的尖啸声，已经持续了整整三天三夜。
翡翠村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精神病院。无论是铁丝网那头的富人区，还是这头的贫民区，所有人都顶着巨大的黑眼圈，眼神涣散，神经紧绷到了断裂的边缘。
连村里的狗都因为受不了这高频的噪音，发疯似地撞墙而死。
“滋……滋……”
清晨，那折磨人的尖啸声忽然低了一些。紧接着，村子里那套早已废弃、却被张伟派人连夜修好的广播大喇叭，发出了刺耳的电流声。
电流声盖过了夜明珠的悲鸣。
“喂？喂？”
张伟的声音，经过电流的放大，带着一种并不真实的磁性和威严，在灰蒙蒙的清晨回荡，钻进了每一个濒临崩溃的村民耳中。
【来自云端的“审判”】
“乡亲们，我是张伟。”
“这三天，我知道大家过得很苦。我也很苦。那声音就像针一样扎在我的心上。”
张伟的声音低沉而悲悯，仿佛他正和大家坐在一起受苦。
“大家都在问，为什么？为什么保佑了我们几百年的圣珠，会发出这样凄厉的哭声？是它病了吗？还是它疯了？”
广播停顿了一下，留给人们思考的空隙。
紧接着，张伟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愤怒与指控：
“不！都不是！”
“是因为它被囚禁了！”
“圣珠有灵啊！它虽然被锁在黑暗的地下密室里，但它的心和大家连在一起！它‘看’到了！”
“它看到了它的子民在铁丝网那边挨饿！它看到了孩子们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它看到了老人因为缺医少药而死去！”
张伟的排比句像重锤一样砸下来：
“它想救大家！它想用它的光芒换来粮食，换来衣服，换来药！可是……有些人不让！”
【道德的绑架】
贫民区的篝火旁，原本正因为饥饿而目光呆滞的村民们，纷纷抬起了头。他们的目光开始聚焦在李子木和碧琪身上。
广播里，张伟的攻势愈发猛烈，字字诛心：
“是那些顽固不化的长老！是那个自以为是的李子木！”
“他们霸占着圣珠，把它当成权力的象征，死死锁在那个阴暗的角落里！他们宁愿看着大家饿死，看着圣珠哭泣，也不肯松手！”
“乡亲们，我想问问你们：一颗不能吃、不能喝的石头，到底有没有你们的命值钱？！”
“如果用那颗珠子，能换来每个人一百斤大米，十斤猪肉，还有过冬的棉衣……你们换不换？！”
“换！！！”
不知道是富人区那边的托儿在喊，还是贫民区这边的谁没忍住喊出了声。
这一声“换”，像是在干柴堆里丢进了一颗火星。
【崩溃的防线】
李子木站在高处，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人群发生了变化。
原本，他们看着碧琪的眼神是感激，看着李子木的眼神是信任。 但现在，那种眼神变了。变成了怀疑，变成了怨恨，甚至变成了贪婪。
“一百斤大米……”一个饿得皮包骨头的妇女喃喃自语，她看着怀里奄奄一息的孩子，突然发疯一样冲向碧琪。
“大小姐！您行行好吧！”妇女跪在碧琪面前，死死拽住她的裙角，“张伟说了，只要交出珠子就有饭吃！您就交出去吧！”
“是啊！那珠子留着有什么用？能下崽吗？” “它都哭了三天了，它也想走啊！” “你们不能这么自私！不能为了你们的‘规矩’，让我们全村人陪葬啊！”
指责声此起彼伏。
饥饿是魔鬼，而张伟的广播就是释放魔鬼的咒语。他成功地将“生存权”与“守护夜明珠”对立了起来。
在张伟的逻辑里：李子木 = 守财奴 = 饿死大家的凶手。
碧琪脸色苍白，踉跄着后退。她想解释那是法阵的核心，是保护村子的屏障，但看着那些绿油油的眼睛，她知道，没人听得进去了。
所谓的“长远利益”，在“当下饿死”的威胁面前，一文不值。
广播里，张伟下达了最后通牒：
“碧琪小姐，还有各位长老。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圣珠的悲伤也是有限的。”
“我给你们最后三个小时。”
“今晚日落之前，如果不打开祠堂，不交出夜明珠……为了全村人的活路，我将不得不采取强制措施。”
“到时候，如果发生了流血事件，所有的罪孽，都由你们承担！”
【将计就计】
广播结束了。只有夜明珠的尖啸声还在继续，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命运倒计时。
贫民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上千双眼睛死死盯着李子木和碧琪，如果眼神能吃人，他们早就不剩骨头了。
“子木哥……”碧琪的手在发抖，“我们……守不住了。”
哪怕张伟不进攻，这些饥饿的难民也会为了那一百斤大米的承诺，把他们绑起来送过去。
李子木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混杂着煤烟味的冷空气。
他在笑。
那是一种极度冷静、甚至带着几分疯狂的冷笑。
“张伟这一招，确实高明。”
李子木睁开眼，看着周围那些随时可能扑上来的人群：
“他用舆论把我们逼到了死角。如果不交，我们就是全村的公敌；如果交了，他拿到珠子，我们还是死路一条。”
“这看起来是个死局。”
李子木从怀里掏出那本皱巴巴的化学笔记，那是他这几天唯一的读物。
“但是，他忘了一件事。”
“他只把夜明珠当成了‘值钱的商品’，或者是‘开启权力的钥匙’。他根本不知道，现在那个正在尖叫的东西，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李子木转过身，面对着躁动的人群，突然大声喊道：
“好！我们交！”
人群愣住了，随即爆发出一阵如释重负的欢呼。
“但是！”
李子木抬手压下喧哗，目光越过铁丝网，直视着对面那座灯火通明的银行大楼，仿佛在隔空与张伟对视：
“既然是交易，那就得当面谈。”
他拉过碧琪和霍烈，低声说道：
“通知所有人，既然张伟想要珠子，那我们就把珠子给他‘送’过去。”
“我们不守了。今晚，我们全员出动，去祠堂。”
霍烈一惊：“你是要去投降？”
“不。”
李子木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那把藏在袖子里的刻刀，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
“我是去引爆。”
“他想把夜明珠放出来？好啊。那我就让他亲眼看看，当潘多拉的魔盒真正打开时，里面飞出来的到底是金币，还是……毁灭。”
“准备出发。带上我们所有的‘家伙’。这一趟，是单程票。”
夕阳西下，将李子木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把刺向富人区心脏的利剑。
舆论战结束了。 白刃战，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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