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格沃茨的树叶在风中飘舞，在走廊的石墙上投下摇曳的树影。
多琳听到消息时正在魔药课教室整理药材——西弗勒斯回来了，她的手指微微一颤，研钵中的魔药草根撒了出来，在石台上散落成一片。
“刚被邓布利多校长叫去办公室，”传话的赫奇帕奇女生压低声音，“看起来糟透了，瘦得像个幽灵，听斯莱特林的人说——”
多琳没等听完就冲出了教室，长袍在身后翻飞。
她找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空荡荡的魔药教室、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入口、图书馆禁书区附近的角落...最后，她的脚步自动带她来到了黑湖边那棵山毛榉树下——他们最后一次谈话的地方。
远远地，她就看到了那个黑色身影，西弗勒斯背靠着树干坐着，双腿屈起，黑发垂下来遮住了侧脸，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多琳也能看出他瘦得惊人，袍子像挂在骨架上的布片，随着湖风轻轻摆动。
多琳放慢脚步，心跳声大得似乎能惊飞树上的鸟儿，她刻意踩碎几片落叶，让脚步声轻柔地宣告她的到来。
西弗勒斯没有抬头，但肩膀的线条微微松弛了一些——他感知到了她的存在。
栀子花的香气在凉爽的空气中浮动，这是多琳身上特有的气息，西弗勒斯曾讽刺地说这味道“甜得腻人”，却在owLs考试前偷偷送了她一瓶同款香水。
多琳在距离他一臂远的地方停下，慢慢的坐到草地上，动作轻得像一片羽毛着陆。
他们沉默地坐着，听着湖水轻拍岸边的声音。一只蝴蝶停在西弗勒斯膝盖上，五彩的翅膀在阳光下闪烁，但他似乎没有注意到。
多琳从侧面偷看他的脸——苍白的皮肤下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得起了皮，但最让她心惊的是那双总是锐利如刀的黑眼睛，此刻黯淡无光，像是有人熄灭了里面的烛火。
“他们说是魔药事故。”西弗勒斯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很久没用过，“《预言家日报》登了小小一块，‘前纯血家族女巫与麻瓜丈夫死于家庭魔药事故’，就连名字都拼错了。”
多琳屏住呼吸，不敢打断，西弗勒斯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着地上的草叶，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那天...平常得可笑。”他继续说，目光固定在远处的湖面上，“我去参加埃弗里的聚会——他父亲是新上任的魔法法律执行司副司长，卢修斯说应该多‘建立人脉’”他嘴角扭曲了一下，像是在嘲讽什么人，也许是他自己。
“回来时天已经黑了，蜘蛛尾巷总是很黑，但那天...不一样。”西弗勒斯的声音变得紧绷，“我家门口没有灯，我母亲...她总会在窗台上点一盏灯，不管我多晚回来。”
多琳看见一滴汗珠从他太阳穴滑下，尽管秋风已经带着凉意。
西弗勒斯的手开始轻微颤抖，他猛地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肉里。
“门没锁，我走进去，闻到...”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硫磺和腐烂的曼德拉草混合的味道，地下室的门缝下有光透出来。”
多琳不自觉地向他挪近了一点，他们的袍子边缘轻轻相触，西弗勒斯没有躲开。
“我喊了他们，没人回答。”他的语速越来越快，像是急于把话说出来，“楼梯上有...痕迹，不是血，是某种腐蚀性魔药留下的灼痕，地下室的门把手被熔化了，我不得不用咒语——”
他突然停住，呼吸变得急促。多琳轻轻将手覆在他紧握的拳头上，感受到皮肤下的脉搏正疯狂跳动，西弗勒斯猛地抽了一口气，像是被拉回现实。
“他们躺在地上，周围是打碎的坩埚和...魔药原料，看起来像是爆炸，”西弗勒斯的黑眼睛终于转向多琳，里面闪烁着某种可怕的光芒，“但我知道那不是的，我母亲从不在家熬制危险魔药——自从嫁给我父亲后，她几乎放弃了魔法，而且那些痕迹...门把手是从外面被熔化的。”
多琳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你是说...有人...”
“伪装得很拙劣。”西弗勒斯冷笑一声，声音里却没有半点温度，“魔法部的人根本懒得调查，一个酗酒的麻瓜和一个落魄的女巫？对他们来说只是少了一桩麻烦。”
一阵强风吹过湖面，掀起细碎的波浪，吹起了他们的袍角。
西弗勒斯似乎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多少话，抿紧嘴唇，重新变成那个寡言的斯莱特林。
但多琳看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脆弱——像是一只受伤的动物在巢穴被发现的瞬间。
“西弗...”多琳轻声唤道，却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
节哀？太虚伪！愤怒？太无力！她最终只是更紧地握住他的手，让体温传递那些无法言说的情感。
出乎意料的是，西弗勒斯没有抽回手。他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掌，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声淹没：“葬礼上只有我和牧师，卢修斯派了只猫头鹰送来一束花...银铃兰，‘纯洁的哀悼’。”他嘴角扭曲出一个讥讽的弧度，“纯血统的礼节。”
多琳想起自己寄去的信，那些石沉大海的问候与担忧，她想问为什么不回信，为什么独自承受，但这些问题现在显得如此自私，于是她只是说：“我很抱歉没能陪在你身边…”
西弗勒斯猛地抬头，黑眼睛直视她，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你不明白，多琳。这不仅仅是...死亡，”他艰难地吐出那个词，“他们被杀害了，因为...因为我。”
“什么？”多琳倒吸一口冷气。
“暑假里我改良了一种魔药，”西弗勒斯语速急促，“能够暂时抵抗夺魂咒的影响，卢修斯说...那个人很感兴趣，但我父母...我父亲是麻瓜，我母亲背叛了纯血统...对他们来说我是个污点。”
多琳感到一阵眩晕，西弗勒斯的话像拼图碎片在她脑海中旋转。
马尔福、改良魔药、被杀害的父母...这一切太过庞大，太过黑暗，不该是两个十六岁少年在黑湖边谈论的话题。
“所以你认为是...神秘人...”
“别说出那个名字！”西弗勒斯突然厉声打断，随即像是被自己的反应惊到，声音又低了下来，“是的。或者是他手下的人。一个警告，或者...考验。”
多琳的胃部绞紧，她想起西弗勒斯信中提到要见“那个人”时的兴奋语气，与眼前这个憔悴的男孩形成可怕对比。
她该说什么？劝他远离那些危险人物？谴责食死徒的暴行？但任何道德说教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他失去的是父母，而她能提供的只有空洞的安慰。
最终，多琳做了一件她从未敢做的事——她伸出双臂，轻轻环抱住西弗勒斯的肩膀。他浑身僵硬得像块石头，但没有推开她。
“不是你的错。”她在他耳边轻声说，感觉到他的呼吸变得急促，“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是你的错。”
西弗勒斯的下巴搁在她肩上，黑发扫过她的脸颊。多琳感到一阵湿热透过袍子传到皮肤上——西弗勒斯在无声地哭泣，身体微微颤抖，像是一只受伤的幼兽，她没有说话，只是更紧地抱住他，手指轻轻梳理他脑后的长发。
湖面上，夕阳将最后一抹金色洒在水波上。两个身影在山毛榉树下紧紧相拥，一个橘发如阳光，一个黑发如夜色，中间是他们共同承载的悲伤与秘密。
当暮色完全降临，西弗勒斯终于抬起头，脸上已恢复平静，只有微红的眼眶泄露了刚才的情绪，多琳假装没看见，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瓶魔药。
“安神剂，”她轻声说，“我按你教的方法改良过，不会做噩梦。”
西弗勒斯接过瓶子，指尖在她掌心短暂停留，“谢谢。”这两个字包含的远不止对魔药的感激。
他们肩并肩走回城堡，袍袖偶尔相碰，沉默却不再沉重。
前方，霍格沃茨的灯火在夜色中温暖明亮，像是指引迷途者回家的灯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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