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透过雕花窗棂洒在青石地上,映出斑驳的光影。
露柚凝早早醒来,躺在床上静静打量着这个陌生的房间。经过一夜的休息和思考,她已初步接受了穿越这个荒诞的事实。
既然回不去了,那就只能在这里活下去。有着医者仁心的她可比常人更懂得生命的可贵——无论是以何种形式存在。
“小姐醒了吗?”门外传来轻柔的问话声,是昨日那个喂她喝水的丫鬟。
“进来吧。”露柚凝撑起身子,声音仍带着初愈的虚弱。
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着淡绿色衣裙的丫鬟端着水盆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小丫鬟,一人捧着洗漱用具,一人端着衣物。
“奴婢惊蛰,伺候小姐梳洗。”领头的丫鬟约莫十六七岁,眉眼伶俐,行礼的动作干净利落。
露柚凝点点头,任由她们伺候自己起身。温热的面巾敷在脸上,带来一丝舒爽。她仔细观察着这个叫惊蛰的丫鬟——动作熟练,眼神清明,不像是个简单人物。
“你在我身边伺候多久了?”露柚凝状似随意地问道。
惊蛰手上不停,利落地为她梳理长发:“回小姐,自从您十岁那年,夫人从人牙子手中买下我,我就一直跟在您身边了。”
六年时间,足够成为一个心腹了。露柚凝暗自记下这个信息。
梳洗完毕,惊蛰为她换上一件淡粉色的襦裙,裙摆绣着精致的蝶恋花图案。看着镜中那个古典美人,露柚凝仍有几分不真实感。
“小姐,夫人吩咐了,您身子刚好,早膳就送到房里来用。”惊蛰说着,示意小丫鬟们摆桌。
清淡的米粥,几样精致小菜,还有一盅参汤。露柚凝慢慢吃着,味觉告诉她这些食物都很新鲜,烹饪得也很用心。
“我落水那日,你在哪里?”她突然问道。
惊蛰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那日奴婢母亲病重,向管家告假半日,回城西探望。若是奴婢在...”她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自责,“绝不会让小姐独自去池塘边。”
露柚凝瞥见她眼中真切的懊悔,心下稍安。这个丫鬟似乎可信。
用过早膳,露柚凝借口想要休息,屏退了其他人,只留惊蛰一人在房内。
“我落水后,妆台上的东西,可有人动过?”她压低声音问道。
惊蛰眼神一凛:“小姐落水后,房间一直有人守着,除了老爷夫人和三位少爷,无人进来过。昨日为您梳洗时,奴婢发现妆台上的物品摆放与那日早晨并无二致。”她敏锐地反问,“小姐可是发现了什么异常?”
露柚凝从枕下取出那个小瓷瓶:“这个,你可见过?”
惊蛰接过瓷瓶,仔细查看后摇头:“从未见过。这不是小姐平日用的香粉瓶。”她拔开塞子轻嗅,脸色微变,“这香味...好生奇特。”
“收好它,不要让人知道。”露柚凝低声道,“另外,悄悄帮我打听一下,我落水那日,除了当值的丫鬟小厮,还有谁来过花园附近。”
惊蛰郑重地点头,将瓷瓶小心收入袖中:“奴婢明白。”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隐约听到“圣旨到”三个字。
露柚凝与惊蛰对视一眼,心中同时一沉。
果然,不过片刻,苏婉柔就急匆匆地走进来,面色苍白:“凝儿,快换身正式衣裳,宫里来宣旨了,点名要你接旨。”
露柚凝的心往下沉了沉。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在惊蛰的帮助下,她换上一身较为正式的衣裙,略施粉黛,在母亲的搀扶下走向前厅。虽然身体仍虚弱,但每一步都走得很稳。
将军府的前厅已是黑压压跪了一地的人。露擎宇身着朝服跪在最前方,身后是三位哥哥和府中管事。一个面白无须、身着宫内服饰的太监手持明黄卷轴,面无表情地站在厅中。
看到露柚凝到来,那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起:“露氏柚凝接旨——”在母亲的示意下,露柚凝缓缓跪在父亲身侧,垂首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镇国大将军露擎宇之女露柚凝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太后与朕闻之甚悦。今靖王时清屿已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露柚凝待字闺中,与靖王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指婚靖王为正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共同操办,择下月初八完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太监念完圣旨,厅内一片寂静。露柚凝能感觉到身旁的母亲微微发抖,父亲的后背绷得笔直。
露小姐,接旨吧。”太监将圣旨递到她面前。
露柚凝深吸一口气,双手举过头顶:“臣女接旨,谢陛下隆恩。”
她的声音平静得出奇,没有一丝颤抖。那太监似乎有些意外,多看了她一眼,才将圣旨放入她手中。
宣旨太监走后,厅内的气氛顿时松了下来,却又陷入另一种沉重的寂静。
“怎么会这样突然...”苏婉柔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下月初八,这只剩下不到二十日了!”
露擎宇扶起妻子,面色铁青:“昨日朝上陛下还只说考虑,今日就直接下旨了……看来是靖王那边……”
“靖王怎么了?”露柚凝敏锐地问道。
三哥露惊澜冷哼一声:“怕是那残废王爷自己向皇上求的旨!明知小妹落水初愈,就急着完婚,安的什么心!”
“惊澜!慎言!”露擎宇呵斥道,但语气中并无太多责怪。
大哥露云霆眉头紧锁:“我昨日在军中听闻,靖王近日常被召入宫中,与陛下长谈。怕是他在宫中说了什么。”
二哥露风衍则若有所思:“靖王虽残疾,但仍是陛下最信任的皇弟。此番急着成婚,恐怕朝中局势有变。”
露柚凝静静听着家人的对话,心中快速分析着。看来这场婚事背后,远不止男女婚配那么简单。
回到房中,苏婉柔拉着女儿的手泪眼婆娑:“凝儿,你若实在不愿,娘就算不要这条命也不会让你受委屈...”
“娘,”露柚凝轻声打断她,“圣旨已下,抗旨只会连累全家。女儿愿意嫁。”
苏婉柔怔怔地看着她,仿佛不认识这个一夜之间变得如此冷静成熟的女儿。
待母亲离去后,露柚凝独坐窗前,看着院中盛开的梨花,思绪万千。
靖王时清屿...她努力回忆着所有关于这个人的信息。年仅二十二岁,曾是名震朝野的战神,一年前在与北狄的战事中为救皇上而重伤残疾。此后性情大变,深居简出。朝中多有传言,说他因残疾而心理扭曲,暴戾无常。
更重要的是,京城人人皆知,靖王心中有个念念不忘的白月光——吏部尚书之女柳如烟。
据说若非当年皇上反对,靖王早已娶她为妻。既然如此,为何如今又要娶她这个将军之女?
露柚凝轻轻揉着太阳穴,感觉这个谜团越来越大。
“小姐。”惊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您吩咐的事情,有些眉目了。”
露柚凝转身:“说。”
“那日您落水前,柳小姐曾来过府上拜访。”惊蛰压低声音,“说是给夫人送绣样,但在花园停留了片刻。”
柳如烟?靖王的白月光?露柚凝眼中闪过一丝锐光。
“还有,”惊蛰继续道,“奴婢悄悄问过门房,那日确实有个面生的小贩在府外徘徊,说是卖胭脂水粉的。”
胭脂水粉……露柚凝想起那个异香扑鼻的小瓷瓶,心中的疑云越来越重。
这个突如其来的婚约,她那场“意外”的落水,还有那个神秘的白月光……这一切似乎有着某种联系。
“惊蛰,”她突然道,“帮我准备纸笔,我要列个单子。”既然非要嫁入靖王府不可,她至少要做好万全准备。在这个医疗技术不发达的时代,一点小伤小病都可能致命。
笔墨备好,露柚凝挥笔写下一个个药名和医疗用具:金银花、黄连、三七、麻黄...还有手术刀、银针、羊肠线......
惊蛰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小姐,这些是......”
“保命的东西。”露柚凝淡淡道,“想办法帮我备齐,要最好的品质,尽量多备一些。银子从我私房里出,不够再跟我说。”
惊蛰郑重地点头:“奴婢一定办妥。”
露柚凝走到窗前,望向靖王府的方向。那里等待她的,不知是何等的龙潭虎穴。
但无论如何,她都要活下去——而且要活得更好。
微风拂过,吹落一树梨花,如同飘雪般纷纷扬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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