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前的空地上,陈砚握着那把缺口累累的柴刀,手腕轻轻转动。
晨光透过竹林的缝隙洒下来,在刀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些深浅不一的缺口像是无数双眼睛,静静看着这个挥刀的少年。按照老瘸子的吩咐,他要将堆在庙门后的那堆枯木,劈成比手指还细的柴禾,而且每一刀都得用剑痕引导灵力流转。
“凝神,让剑痕里的气顺着胳膊走,别硬扛。”老瘸子坐在门槛上,手里摩挲着个豁口的陶碗,声音懒洋洋的,却总能在陈砚力道偏斜时精准开口。
陈砚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面前碗口粗的枯木上。体内刚凝聚的灵力顺着经脉游走,途经胸口时,总会被那道新冲开的缺口卡一下,像是溪流撞上了礁石。他连忙意念下沉,引着锈铁剑传来的暖意包裹住灵力,这才勉强让那股气流顺着手臂涌到掌心。
“喝!”
他低喝一声,柴刀带着破风的锐响劈下。刀刃触及枯木的刹那,他刻意放缓了速度,感受着灵力顺着刀身蔓延——那些缺口非但没阻碍力道,反而像有股吸力,将灵力聚在刀刃最前端,形成一道微不可察的白芒。
“咔嚓!”
枯木应声而断,断面平整得像被尺子量过,连飞溅的木屑都带着规律的弧度。
“还行。”老瘸子用陶碗磕了磕门槛,“再快点,记住,柴刀是死的,你的气是活的,让气推着刀走,不是刀拖着气跑。”
陈砚点头,甩了甩有些发酸的胳膊。这已经是他劈的第三十七根枯木,自从用剑痕引导灵力,每一刀都比前一次更顺畅,体内的灵力也像是被磨亮的铁屑,渐渐有了锋锐的质感。
不远处,苏清鸢正用一块青石打磨着什么,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嘴角弯起个浅浅的弧度。这两天陈砚的变化她都看在眼里,从最初握刀都发颤,到现在能让柴刀带着灵气破风,那双手上的薄茧厚了不少,眼神却越来越亮,像是有星辰在里面转动。
“小心!”
苏清鸢突然低呼一声。陈砚正劈到兴头上,没注意到头顶有片被晨露压弯的竹叶坠落,眼看就要落在他后颈。他几乎是本能地侧身,同时手腕翻转,柴刀顺着灵力的流向往上一撩。
“唰!”
刀刃精准地将竹叶劈成两半,两半叶子飘落在地,切口齐整得像是用剪刀剪过。
陈砚自己也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一下有多快。他低头看向掌心的柴刀,那些缺口在晨光下泛着淡淡的光,竟像是有了生命。
“反应不错。”老瘸子难得夸了一句,“气到了,反应自然就快了。不过别得意,这要是黑风寨的刀,你现在脖子已经凉了。”
提到黑风寨,陈砚的眼神沉了沉。他从怀里摸出苏清鸢给的凝气珠,捏碎一颗握在掌心。温润的灵气顺着指缝渗入体内,与剑痕传来的暖意交织在一起,让他原本有些滞涩的经脉瞬间通畅不少。
“再来!”
他重新站定,目光如炬。这次他没再盯着枯木,而是闭上眼睛,用耳朵听风的方向,用皮肤感受空气的流动。当灵力在体内转了三圈,恰好与风势同步的刹那,他猛地睁眼,柴刀带着呼啸的风声劈出。
这一刀比之前快了数倍,刀刃划过空气时,竟发出了类似剑鸣的锐响。枯木不仅被劈成细柴,飞溅的木屑还深深扎进了旁边的泥地里,形成一圈整齐的小坑。
“好!”苏清鸢忍不住拍手叫好。
老瘸子也坐直了身子,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恢复了平静:“灵气能用了,就该学学怎么护着自己。把那半块青石板搬过来。”
陈砚依言搬过庙角那块半人高的青石板,这石头少说也有两百斤,换做三天前的他,别说搬了,连推都推不动。可现在灵力流转间,他只觉得手臂充满了力量,抱着石板走得稳稳当当。
“用灵力裹住身子,然后往石板上撞。”老瘸子指了指石板,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吃饭喝水。
陈砚愣了愣:“撞?”
“嫌疼?”老瘸子挑眉,“以后挨刀子的时候,可比撞石头疼十倍。现在不练出点抗击打能力,真遇上黑风寨的人,你那点灵气连塞牙缝都不够。”
陈砚咬了咬牙,握紧柴刀走到石板前。他深吸一口气,将灵力从丹田引出,顺着经脉往四肢蔓延,像是给自己裹了层薄薄的气甲。做完这一切,他闭上眼,猛地往前撞去。
“咚!”
沉闷的撞击声在山林里回荡。陈砚只觉得胸口一阵发麻,像是被重锤砸了一下,忍不住后退两步,喉咙里泛起淡淡的腥甜。
“力道散了。”老瘸子敲着陶碗,“灵气要聚在丹田,像攥拳头似的攥住,撞到石板的瞬间再猛地铺开,懂吗?”
陈砚抹了把嘴角,重新站好。这次他不再急着撞上去,而是反复感受灵力在丹田聚散的感觉——就像老瘸子说的,要像攥拳头,松时能流遍全身,紧时能凝成一点。
试了五次,当他第七次撞向石板时,灵力在接触的刹那突然从丹田炸开,顺着皮肤形成一层弹性的气膜。
“嘭!”
石板晃了晃,陈砚却只觉得胸口微微发闷,再没有之前的剧痛。
“这才像点样子。”老瘸子站起身,往竹林深处走去,“再劈两百根柴,中午去山坳里的那片松林,我教你怎么用刀。”
陈砚看着他瘸着腿远去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掌心还残留着柴刀的凉意,经脉里的灵力像条温顺的小蛇,正缓缓游回丹田。他忽然明白,老瘸子教的从来不是劈柴撞石头,而是怎么让灵力变成自己的一部分——既能化作劈柴的锋刃,也能成为护身的铠甲。
苏清鸢走过来,递给他一块干净的帕子:“擦擦汗吧,看你脸都红了。”
陈砚接过帕子,闻到上面淡淡的草木香,脸颊不由得更烫了些。他转头看向那堆枯木,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我得快点练,等学会了用刀,就能保护你了。”
苏清鸢怔了一下,随即脸颊飞起两抹红霞,连忙转过身去整理柴火,声音细若蚊吟:“谁要你保护……”
阳光越升越高,破庙前的空地上,柴刀破风的锐响和木头断裂的脆响交织在一起,像是一首笨拙却执着的歌。偶尔有风吹过竹林,带着山泉的凉意和松针的清香,拂过少年挥刀的身影,也拂过少女泛红的脸颊。
没有人知道黑风寨的人会不会再来,也没人知道前路还有多少风雨。但此刻,在这破败的山神庙前,握着刀的少年和捡着柴的少女都清楚——有些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就像那把带缺口的柴刀,渐渐有了斩铁的锋芒;就像那道被灵气冲开的经脉,正孕育着劈开混沌的力量。
而远处的松林里,老瘸子望着晨雾中的破庙,手里的陶碗轻轻转动,碗沿的豁口映着天光,竟像是藏着一片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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