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划破夜幕的幽碧流光，如同毒蛇冰冷的信子，在沈锦凰的视野中一闪而逝，却在她心头烙下了深深的印记。北戎密探！他们竟然敢在帝都之内，如此明目张胆地传递信号！
是联络内应？还是部署新的行动？
无论哪一种，都意味着巨大的危险正在逼近。她几乎可以肯定，这道信号与那枚狼月币，与那神秘的“北堂”雇主，甚至与江南盐引、塞外马市的巨大利益网络，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玄七！”她对着黑暗急声低唤，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
黑影几乎是应声而现，玄七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沈锦凰凝重的脸色，又望向窗外流光消失的城西方向：“小姐，您也看到了？”
“那是北戎密探专用的传讯焰火，‘碧磷火’！”沈锦凰语气急促，“方向是城西！可能就在‘雅茗轩’附近区域！立刻去查！我要知道信号起于何处，落于何方！”
“是！”玄七意识到事态严重，毫不迟疑，身形一晃，便如鬼魅般融入夜色，朝着城西疾驰而去。
沈锦凰独自站在窗前，心脏仍在急促地跳动。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着眼前的局势。北戎密探在京城活动，其目标绝不仅仅是她一个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制造混乱？刺杀重臣？还是与朝中某些人里应外合，图谋更大？
这一夜，沈锦凰几乎未曾合眼。直到天光微亮，玄七才带着一身露水与寒意返回。
“小姐，查到了。”玄七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冷肃，“‘碧磷火’信号源起于城西贫民区的一处废弃染坊。属下赶到时，那里已人去楼空，只留下极淡的、属于北戎特有的一种草料燃烧后的气味。根据残留痕迹判断，在那里停留过的人，不超过三个，且都是高手，撤离得十分干净利落。”
果然！沈锦凰心沉了下去。对方极其谨慎，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信号接收的方向，大致指向……皇城。”玄七接下来的话，更是让沈锦凰倒吸一口凉气！
皇城？！
难道北戎的密探，已经渗透到了皇宫大内？还是说，信号是传递给居住在皇城附近的某位权贵？
无论是哪一种，都令人不寒而栗！
“可能确定具体方位？”沈锦凰追问。
玄七摇头：“距离太远，信号转瞬即逝，无法精确定位。但范围，大致在……皇城西侧，那片区域多是些亲王、郡王府邸，以及部分受宠勋贵的宅院。”
皇城西侧！睿王府，正在那个方向！还有安平郡主的府邸，以及其他几位皇亲国戚！
沈锦凰的指尖微微发冷。虽然不能确定就是睿王府，但这个可能性，无疑是最高的！
“王爷可知此事？”她看向玄七。
“属下已第一时间将消息传回。”玄七答道，“主上自有安排。”
接连而来的冲击，让沈锦凰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紧迫感。北戎的阴影如同跗骨之蛆，而朝堂内部的蠹虫也在疯狂啃噬着国本。她不能再仅仅被动防御，或是局限于内宅和商业的布局了。
她需要更主动地介入，需要更快地获取信息和力量。
早膳过后，她以“病体初愈，想寻些清净地方走走”为由，向林氏报备后，带着青黛和两名护卫，再次出了门。马车并未驶向繁华街市，而是径直去了“雅茗轩”。
白日里的茶楼，比夜晚更多了几分烟火气。墨渊见到她突然到来，有些意外，但并未多问，将她引至后院最僻静的那间雅室。
“小姐可是为了昨夜之事？”墨渊屏退左右，低声问道。显然，玄七的调查也可能动用了茶楼的一些外围资源。
沈锦凰点头，神色凝重：“情况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北戎密探已然潜入京城，其活动与朝中某些势力恐怕脱不了干系。”
她将“碧磷火”信号和玄七的调查结果，选择性地告知了墨渊，略去了关于皇城西侧的具体猜测。
墨渊听完，面色也变得极为严肃：“如此看来，京城已是暗流汹涌。小姐，我们的动作需要加快了。”
“不错。”沈锦凰看着他，“茶楼的信息网络，必须尽快铺开，尤其是对往来商旅，特别是与北地、江南有关联的商旅，要加大关注力度。另外，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小姐请吩咐。”
“想办法，将江南盐政，尤其是李氏商行可能存在的某些‘不合规矩’之处，比如强行压价、勾结官员虚报损耗、或是利用漕运夹带私货之类的风声，不着痕迹地，透露给……与太子府往来密切的几位清流御史。”沈锦凰缓缓说道，眼中闪烁着冷静的光芒。
既然要借力打力，太子无疑是一把最好的刀。让太子的人去查，去咬，远比她自己赤膊上阵要安全有效得多。
墨渊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钦佩：“属下明白。此事定会办得滴水不漏。”
交代完最重要的事情，沈锦凰心下稍安。她在墨渊的陪同下，装作寻常客人般在前厅稍坐了片刻，听了一会儿茶客们的高谈阔论，多是些市井趣闻或对时局的泛泛之谈，并未听到什么与北戎或昨夜信号相关的消息。
看来，北戎密探的行动极其隐秘，并未在民间引起任何波澜。
就在她准备起身离开时，邻桌几个商人模样的茶客，正在高声谈论着近日京城的一件新鲜事。
“听说了吗？城南新开了家‘百兽苑’，据说里面搜罗了不少奇珍异兽，连海外来的都有！引得不少达官贵人前去瞧稀奇呢！”
“可不是嘛！我还听说，过几日那苑主要办个什么‘珍兽会’，广发请帖，场面定然不小！”
百兽苑？珍奇异兽？海外来的？
沈锦凰心中微微一动。搜罗天下奇兽，必然需要庞大的财力和广阔的人脉，尤其是海外来的，更需要特殊的渠道……这“百兽苑”的苑主，恐怕不是寻常商人。
她不动声色地记下了这个名字。
离开雅茗轩，坐上回府的马车，沈锦凰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北戎密探、江南盐引、神秘聆风阁、百兽苑……无数线索和信息在她脑中交织盘旋。
她需要一条线，一条能将这一切串联起来的线。
忽然，马车经过一个拐角，速度稍缓。就在这一刹那，车窗外，一个极轻微的、带着某种奇特韵律的、类似鸟鸣又似虫嘶的声音，钻入了她的耳中。
那声音极其短暂，转瞬即逝，淹没在街市的嘈杂里。
但沈锦凰却猛地睁开了眼睛！
这个声音……她前世在萧承睿身边，听他模仿过一次！他当时带着一种炫耀而又忌惮的语气说，这是……北戎王室内部，用来短距离传递紧急讯号的暗语！
这暗语，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就在这帝都的繁华街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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