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的人没有继续开口，陆星竹任由她宣泄自己的情绪，直到哭声逐渐减小
沈清妍抬起头抹了抹眼泪，拉着陆星竹的手起身：“走吧，悦悦一会该着急了！”
“好！”
沈清妍和陆星竹并肩踏出那栋如同巨兽残骸般的废弃宿舍楼，天际依旧被铅灰色的雨云笼罩，冰凉的雨丝无声地飘落
空气中的阴冷和压抑感已经消散大半，但那残留的、若有若无的悲伤气息，却比之前浓重的怨气更让人心头沉重
沈清妍的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走路都摇摇晃晃，陆星竹扶着她的腰身
她那双平日里或狡黠、或暴躁、或沉静的眼眸，此刻只剩下一种被掏空了的麻木和深不见底的哀伤
她只是看着陆星竹默默地走着，仿佛所有的力气都随着某个小小身影的消散而被一同抽离
就在这时，一个焦急万分的身影，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沾着泥污的铁锨，跌跌撞撞地从厂区主路的方向跑了过来
是白楚悦！
她头发被雨水和汗水黏在额前，呼吸急促，脸上写满了惊惧和担忧：“妍妍，我来帮你了！”
当看到沈清妍和陆星竹完好无损地站在她面前，白楚悦先是猛地松了一口气，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举了举手里的铁锨，声音带着哭腔和后怕：
“我还以为你们出事了，就问保安大叔借了铁锹，准备冲进去救你们呢！”
“你们没事吧？！我刚才在车里，看到那个444宿舍的窗户里，突然冒出好多好多黑色的烟，还好像有光在闪，吓死我了！我以为你们出事了！”
她看着自己手里可笑的“武器”，声音越来越小，带着一丝尴尬，但更多的仍是未褪的恐慌
陆星竹指了指白楚悦手里的铁锹：“你指望拿这东西来救我们？”
“有…总比赤手空拳砸鬼好吧？”
沈清妍抬起眼帘，目光有些空洞地落在白楚悦脸上，她的声音干涩沙哑，轻得几乎要被雨声淹没：“没事了已经，都结束了…”
她顿了顿，仿佛需要耗费极大的力气才能组织语言，侧头看向那栋已然恢复死寂的宿舍楼，补充道：“跟白叔叔说一声，这栋楼已经干净了，以后不会再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她的语气里没有一丝一毫解决事件后的轻松或成就感，只有一种沉甸甸的、令人心碎的疲惫和空洞
“妍妍…你…”
白楚悦不是傻子，她敏锐地察觉到了沈清妍身上那股几乎要溢出来低沉气压
那不是战斗后的疲惫，而是一种失去了重要东西的哀莫大于心死
她张了张嘴，想问清楚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自己平时大大咧咧的闺蜜会是这副模样，但看到沈清妍那拒绝交流、仿佛一碰就会碎掉的脆弱眼神，她所有的问题都卡在了喉咙里
白楚悦默默地扔掉了那把毫无用处的铁锨，走上前，轻轻挽住了沈清妍冰凉的手臂，低声道：“没事了就好，我们先回车里去擦擦，你浑身都湿透了，一会会感冒的，你不是最不喜欢吃药打针嘛？”
“好！”，沈清妍没有抗拒，任由白楚悦搀扶着，像个失去牵线的木偶，一步一步走向停在不远处的黑色越野车
白楚悦拉开车门，沈清妍顺势坐进了副驾驶的位置，低着头闭上了眼睛，仿佛要将自己与外界彻底隔绝
陆星竹从后备箱取出干净的毛巾，白楚悦轻柔擦拭着沈清妍的湿发，雨水打湿了她的肩膀，她看着沈清妍那明显沉浸在巨大悲伤中的眼神，心中充满了不安和疑惑，她求助般地看向身后的陆星竹
用唇语询问他到底怎么了？
陆星竹的脸色也比平时更加冷峻，他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车内的沈清妍，对着白楚悦招了招手，示意她借一步说话
白楚悦用额头抵着沈清妍的头顶，语气轻柔：“乖乖，在车里休息一会好吗？我一会就来”
沈清妍木讷的点点头
白楚悦打开车内空调，确保车内温度合适后这才关上车门，走向陆星竹
“怎么回事？”
陆星竹叹了一口气，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将444宿舍内发生的一切，尤其是“乐琪”的遭遇、她最后的回忆、她的挣扎，以及那无法挽回的、魂飞魄散的结局，简明扼要地告诉了白楚悦
随着陆星竹的叙述，白楚悦的眼睛一点点睁大，里面充满了震惊、难以置信，最终化为了一片深切的哀伤和心疼
她虽然从未真正见过“乐琪”，但在沈清妍的描述中，在她为“乐琪”准备小裙子、做饭还不忘给旁边摆一份的种种描述中，那个天真烂漫、渴望温暖的小小灵魂，早已在她心中有了一个模糊却可爱的形象
“她…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吗？”，白楚悦带着一丝希望看着陆星竹
“没有了，灵体一旦受到巨大的震荡，是无法再挽回修复的”
白楚悦不懂阴差的那套说辞，但她明白这些话里的核心意思：“乐琪”再也不存在了，不会再回来了…连轮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她深深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努力压下鼻尖的酸涩，她转头再次望向那栋红砖宿舍楼，目光仿佛穿透了斑驳的墙壁，看到了那个曾经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最终却勇敢地对抗黑暗的小小身影
她虽然看不见，但此刻，她似乎能感受到那里残留的一丝纯净而不甘的意念
白楚悦低头沉默了片刻，然后转身，轻轻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她没有说什么“节哀顺变”之类的苍白话语，只是默默地伸出手，轻轻地、带着无比珍视的力道，拍了拍沈清妍因为压抑泪水而微微颤抖的肩膀
感受到肩膀上传来的温暖和无声的安慰，沈清妍一直强忍着的泪水终于决堤
她没有嚎啕大哭，只是肩膀颤抖得更厉害了，闭着的眼睛里，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断落在腿面的裤子上，白楚悦就这样安静的陪在她身边
过了许久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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