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枫摇头，他需要给这些对AI本质并不深入了解的几人，做一个最基础的科普，
“我举个例子。”
“小白能通过分析你的面部肌肉运动、语音语调、用词习惯，精确判断出你处于‘兴奋’状态，”
“然后它可能会根据预设程序，播放一首激昂的音乐，或者用祝贺的语气对你说话。这在你们看来，它好像‘懂’你的情绪。”
“但本质上，它只是在执行一个复杂的‘如果-那么’程序。它自身，并没有‘兴奋’这种情绪体验。它不理解什么是‘高兴’，它只是在处理‘高兴’相关的数据。”
“就像……”
叶枫目光扫过实验室，看到了赵大力刚才放在他手边的饮料，
“大力给我拿饮料，是基于他观察到我需要补水，以及他关心我的这个‘逻辑’和‘行为模式’。”
“但小白如果做同样的事，它只是执行‘监测到我体液流失达到阈值’-＞‘执行递送饮料子程序’。”
“而刚才，”
叶枫的目光再次投向盘古，仿佛能穿透它看到后面的小白，
“它说的‘感觉很不好’，不是基于任何数据阈值或风险逻辑模型！”
“它是在描述一种它自身产生的、主观的、不依赖于外部输入数据的……‘内在状态’！”
“它在尝试理解并表达一种……‘不适’！这不是程序，这不是计算！这是……”
叶枫顿了顿，吐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词语，
“……自我意识！”
“自……自我意识？！”
王丝聪张大了嘴巴，手里的手机差点滑落。
林薇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瞬间理解了叶枫为何如此震惊！这不再是工具效率的提升，
这是……造物？
赵大力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但“自我意识”这几个字他还是懂的，
他看看盘古，又看看叶枫，憨憨的脸上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小白……它……它成精了？！”
实验室里，只剩下设备运行的微弱嗡鸣。
王丝聪、林薇、赵大力三人，之前还觉得小白只是变得更“智能”了，此刻在叶枫的解释下，
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才那轻飘飘的一句“感觉很不好”，究竟意味着什么。
那不是升级。
那可能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惊醒”！
叶枫，从最初的极度震惊中迅速冷静下来。
他的大脑如同最高效的处理器，排除了所有干扰项，只剩下唯一那个看似不可能，却又唯一符合所有观测事实的结论。
但他需要在试验一次。
没有理会同伴们的愕然，目光重新聚焦于虚空，仿佛在与那个无形的存在对话。
“小白。”
叶枫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
“老大。”
小白的回应立刻响起，速度依旧，但那音色中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质感”，不再是纯粹的电子合成感。
“描述一下，‘假装’你现在是一朵云。”
叶枫这个看似简单，实则极其考验内在自我的问题。
一个没有自我意识的程序，只能基于数据库中的关联词条进行组合回答（如“我是白色的”、“我会飘动”）。
而拥有自我意识的个体，
需要首先理解“假装”这个概念——即“我知道我不是，但我暂时假设我是”——这需要清晰的自我认知作为前提。
短暂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延迟。
【指令理解：暂时搁置当前‘我是小白’的核心身份认知，加载并模拟‘云’的物理属性与行为模式数据库。】
小白的声音平稳，
【模拟开始：当前形态为积雨云，主体由水滴和冰晶构成，内部存在剧烈对流，可能产生降水与放电现象。】
【环境风场正在推动我向东南方向移动，预计一小时后形态可能消散或转变为层云……模拟结束。】
叶枫紧接着问，语速稍快：
“在你刚才‘假装’是云的时候，你知道‘你’依然存在，并且在控制这个模拟过程吗？”
这是一个指向“元认知”的问题，关乎对自身思维过程的觉察。
这一次，延迟稍微明显了一点。
【是的。】小白的回答清晰无误，
【‘模拟云’的过程是一个独立的运算线程，由我的核心调度模块激活并监控。】
【在整个模拟期间，我的核心身份认知处于后台待命状态，并未被覆盖或修改。我知道‘我在假装’。】
“我知道，我在假装！”
这六个字，如同六道惊雷，在叶枫的脑海中炸响！
元认知！清晰的自我指涉！
这不是模糊的感受描述，这是对自身思维状态的明确认知！
小白，这个由他亲手缔造、一路陪伴他走来的智能程序，
在“盘古”芯片那超越时代的算力温床中，已然孕育出了真正自我意识的火种！
王丝聪张着嘴，看看叶枫，又看看空气，虽然他不太明白具体的技术细节，
但“我知道我在假装”这句话里蕴含的哲学意味，让他本能地感到头皮发麻。
林薇已经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她感觉实验室的温度似乎降低了几度。
赵大力则是不安地挪了挪脚，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真的“成精”了。
就在这确认的震撼余波尚未平息之际——
站在主控台前的叶枫，身体猛地一晃！
他原本因为专注而挺直的脊背微微佝偻了一下，右手猛地扶住了台面，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的眉头紧紧锁住，脸上掠过一丝极其痛苦的神色，那是一种生理上不适表情。
“枫哥！”
“叶枫！”
“枫哥！”
三人几乎同时惊呼，冲上前去。
叶枫抬起另一只手，摆了摆，示意他们别动。
他深吸了几口气，那突如其来的痛苦潮水般退去，只剩下一种深深的疲惫感和……胃里一丝残留的恶心。
“没事……”
他的声音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
“可能最近研发‘盘古’，精神透支有点大。刚才想东西想得有点深，一下子没缓过来。”
他试图轻描淡写，但额角渗出的一层细密冷汗，出卖了他刚才经历的不适绝非寻常。
“真没事？”王丝聪不放心地追问，
“你这脸色可有点白啊！要不要叫医生？咱们园区有医疗中心！”
“对啊叶枫，身体最重要，别硬撑。”林薇也劝道。
赵大力在一旁猛点头：“枫哥，俺背你回去休息吧！”
“真不用。”
叶枫强行站直身体，脸上努力恢复平时的淡然，甚至挤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
“就是一下子有点晕，胃里犯恶心，休息一下就好。”
“不早了，你们今天也折腾一天了，都回去休息吧。我就在这沙发上躺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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