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小语绷着脸给春兰梳妆好后，便扑通一声跪下，也不敢看春兰的脸，只低着头将自己的“罪责”一一道出。
春兰说完之后许久也不见动静，心中不免有些酸涩，觉得小姐肯定是责怪于自己，但是小姐责怪自己也是对的，此事本就是她的错处。
小语心中全然不觉得小姐睡在外边毯子上是有错的，在她看来，小姐是不会有错的。
心中的酸涩涌上眼角，湿润的眼泪在眼眶中盘旋，喉中的哽咽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刚要试探性地抬眼看小姐，温柔的触感从头顶传来，抬眼看去，只见小姐笑着看着她，没有一丝生气的模样。
小语心中的忐忑也渐渐放松下来，春兰指了指外边，示意她去帮忙，小语抹了抹眼泪，收拾好自己后便下马车帮忙去了。
小姐还没吃早饭呢。
春兰颇有一种被当成宠物养的错觉，小语那敬畏又怜爱的眼神，真是让人头皮发凉。
到了傍晚，路况逐渐平稳起来，应该快要到悯月山庄了，正想着，马车停了下来。
小语撩开帘子，面带喜色，将少女小心翼翼地牵了下来，拂幽在一边站着，面色晦暗，不知在想什么。
悯月山庄门前立着小侍二人，皆低眉顺眼，春兰只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
“贵客请稍等片刻，庄主很快便到。”一似管家人物的慈祥老人说道。
春兰便笑着点了点头。
少顷，声音浩大，脚步声接近，一道年轻朗朗的声音传入耳中，“贵客远道而来，在下有失远迎，实在是失敬失敬。”
春兰面上还挂着轻薄的面纱，一双水灵灵的眼眸展露人前，转向声音所在之处。
少年人面上的稚嫩尚未褪去，身上的风华却难以遮掩，一派舒朗的贵家公子模样，行的确是江湖气派。
穿金戴银却不显庸俗，反倒成了一股仙人似的矜贵，春兰朝着来人微微颔首，随意行了个礼。
水无弦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女子身上，眼神微眯，笑着上前，“姑娘就是来我悯月山庄借宿的客人吧？”
水无弦的眼神极好，薄薄一层面纱，根本阻挡不了女子的容颜，容颜绝色，那声音呢？
水无弦的唇角上扬一分，等待着女子开口，怎么说也是好友带回来的人，他自然是会好好招待的。
可惜水无弦的念头注定要落空了，少女只是笑着点了点头，随后似乎是意识到什么，眼神有些无措地看着他，用手指点了点唇，摇了摇头在身前比了个叉。
水无弦意识到什么，身体一怔，面上笑意不改，只是站直了，点了点头，示意知晓。
如此少女才再次展露笑颜。
原来竟是个哑女吗？水无弦有些失望，带着众人回庄内安顿。
路中，水无弦观其体态步伐，心中有些失望女子竟然是个普通人，连同她的婢子。
却又不知怎地，升起一股好奇起来，她是怎么跟他走在一处的？不过他一向爱多管闲事，这次估计也差不多。
想着想着，水无弦心中的念头逐渐散尽，安排着众人吃了晚饭。
小语自来悯月山庄，便变得有些沉默寡言，一路上，只做不说，形如透明人。
夜晚梳洗完之后，春兰躺在摇椅上看着书，明亮的油光丝毫不妨碍目视。
见小语乖顺地立在一旁便挥了挥手让她下去休息了，如此听话一些也好，春兰想着。
太过跳脱惹出事来倒是坏事。
桂花树下，小石桌上好酒倾倒，醇厚香甜的酒味弥漫四方，与桂花香味纠缠不休。
头上，清冷的月光清辉不减，院子中不用提灯也能清晰视物。
水无弦放下酒壶，端起一杯酒与拂幽碰杯，“魏兄何时这般好心了？莫不是动了旁的心思？”
水无弦调侃道，笑着把酒一饮而尽。
拂幽严肃地看着水无弦，纠正道，“只是碰巧遇见罢了，护送一程，绝无他意，不要乱说，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水无弦一向知道他对于女子向来是避退三舍，还是有些疑虑，“那你此番上京？”
“有那件东西的下落。”
水无弦知道那东西对于他的重要性，也没多说什么，倒了酒，两人开始说起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各抒胸臆，好不快活。
深夜，拂幽回房睡觉，水无弦笑了笑，心中成算已出，索性去温泉池泡了个澡。
第二日，晨食，餐桌上出现了一位女子，一身利落装扮，高马尾梳在脑后，凌厉的眉峰下是透人心魄的眼。
面对投来的好奇打量的目光，春兰只是温和地笑了笑。
水无弦作为东道主，自然承担了介绍的任务，看向春兰笑道，“这是胧月。”
春兰微微颔首，视线看向女子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
说罢又看向那女子，“这是悯月山庄的贵客，春兰小姐。”
胧月应了一声是，也朝着春兰的方向点了点头，表示礼貌。
胧月心中没有什么波澜，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这日拂幽有事要做，需离庄几日，因此，陪春兰解闷儿的事情自然而然地被水无弦接了过去。
春兰住的房子有一面不设遮挡，几步台阶下是浅池，流水潺潺，随意错落的石块浑然天成，间或有花草穿插其中，游鱼摆尾，怡然自得。
两侧的侍女皆退了下去，水无弦坐于一张古琴面前，垂手摆弄间泠泠琴声流泻而出。
今日的水无弦较平日里多了一分雅致，墨发半梳，一枚精致的青绿色玉簪别在其间，垂首抚琴间，山水逸致缓缓展露身前。
春兰静静端坐在一边，听着袅袅琴声，一曲终了，春兰看向水无弦，水无弦挑了挑眉，笑着询问道，“春姑娘会弹琴吗？”
春兰从小到大都没接触过琴，自然是不会弹的，少女缓缓摇了摇头。
水无弦笑意加深一分，“姑娘想学吗？不知水某人是否有这个荣幸与姑娘一同探讨？”
春兰对于这种闲情雅致之事丝毫不感兴趣，但是想到什么，还是点了点头。
水无弦起身坐到旁边，空出琴前主位，示意春兰在此坐下。
春兰坐下，在水无弦的目光下轻轻拨动了几根琴弦，纤细白皙的手指犹如一捧春雪，在古朴的琴上显得那般明显。
身旁的白玉兰香浓郁起来，犹如亲临，水无弦不由心升一抹同情之意，指尖拨弄琴弦之时，将古琴的弹奏方法一一道来。
水无弦跟一个不会说话的女子共处一室会感到很无聊，如今却觉得颇为有趣。
少女虽不能言语，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格外生动，即使不说话，水无弦也能轻而易举地猜到她在想什么。
比如此刻她眉头微皱，眼神略带迷茫，那必然是先前说的不能理解，水无弦便会细细讲解一番。
如此一来，倒也算融洽。
出乎水无弦意料的是，少女十分聪慧，虽有些许不太懂之处，但稍稍点拨一二，便能很快明白。
待听到少女指尖拨弄出流畅悦耳的清泠之音，水无弦少有地感受到了一股成就之感。
更多的是感叹少女天资过人，若是生于富贵人家，不知会是何等风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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