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衣间的门被拉开，周芷宁站在门口，身上穿着祁夜亲手挑选的那条浅灰色羊绒连衣裙。布料柔软贴肤，剪裁完美勾勒出她纤细的腰线，颜色衬得她苍白的脸色愈发楚楚动人。然而，她此刻却感觉这身昂贵的衣物如同浸了水的棉絮，沉重地裹挟着她，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祁夜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两秒，那审视的眼神，与其说是在欣赏，不如说是在确认一件物品是否符合他的预期。他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但随即，他的视线微微下移，落在了她手中那个拉链并未完全拉拢的手包上。
周芷宁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几乎停止了跳动！血液仿佛瞬间倒流，冲向四肢百骸，带来一阵冰凉的麻痹感。他看到了？他察觉到她的慌乱了吗？还是……他注意到了什么？
时间仿佛凝固了。VIp室里奢华而安静，只有窗外商场隐约传来的背景音乐，和周芷宁自己那如同擂鼓般、几乎要冲破胸腔的心跳声。
就在她以为下一秒就会迎来质问时，祁夜却只是平淡地移开了目光，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凝视只是无意之举。他转身，对候在一旁的店员吩咐：“就这件，包起来。”
“好的，祁先生。”店员恭敬地应下，上前小心地从周芷宁手中接过那条换下来的米白色连衣裙，动作熟练地开始打包。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但周芷宁后背的冷汗已经濡湿了内里的衣衫。她紧紧攥着手包的带子，指节泛白，强撑着不让自己露出更多破绽。
“我去一下洗手间。”她低声说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她需要空间，需要冷静，需要将那截该死的、如同定时炸弹般的塑料扎带处理掉，或者……寻找一个更稳妥的藏匿之处。
祁夜看了她一眼，眼神深邃，看不出情绪，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周芷宁如蒙大赦，几乎是逃离一般，快步走出了VIp室。王岩沉默地跟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如同一个无形的影子。
商场的洗手间装修得奢华如同酒店，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香氛味道。周芷宁走进一个隔间，反手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试图平复那颗几乎要跳出喉咙的心脏。
她颤抖着手，从贴身口袋里掏出那截柔软的白色塑料扎带。它此刻在她手中，仿佛有千斤重。刚才在试衣间里冒出的、那个利用它撬锁逃跑的疯狂念头，在经历了祁夜那意味深长的一瞥后，显得如此不切实际和危险。
她该怎么办？把它冲进马桶？还是继续藏在身上？
就在她心乱如麻、犹豫不决之际，隔间外洗手台的方向，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带着些许不确定的、试探性的呼唤：
“芷宁？……周芷宁？是你吗？”
这个声音……
周芷宁浑身猛地一僵，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了！她难以置信地屏住呼吸，侧耳仔细倾听。
“芷宁？我刚才好像看到你进来了……是你吗？”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更多的确认和一丝急切。
是小敏！她最好的、也是唯一还保持联系的朋友，苏小敏！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他乡遇故知的、难以言喻的酸楚，如同海啸般瞬间席卷了周芷宁！她怎么会在这里？！是巧合吗？
来不及细想，几乎是本能反应，周芷宁猛地拉开了隔间的门！
洗手台前，站着那个穿着时尚、脸上画着精致妆容，此刻却瞪大眼睛、满脸惊愕和担忧的苏小敏！
“芷宁！真的是你！”苏小敏看到她，立刻冲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上下打量着她，语气急切而充满关切，“天哪！你……你这么久都没消息，电话也打不通，我都快担心死了！你知不知道外面现在都传成什么样了？说你被你爸……说你跟了那个祁夜？是不是他逼你的？你告诉我！”
连珠炮似的问题，带着真挚的友谊和毫不掩饰的愤怒，砸向周芷宁。这久违的、不带任何目的的关心，像一道暖流，瞬间冲垮了周芷宁好不容易筑起的心理防线。
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哽咽得发不出任何完整的声音，只能用力地抓住小敏的手，如同抓住溺水前唯一的浮木，无声地宣泄着这几个月来积压的所有委屈、恐惧和绝望。
“别哭，别哭啊芷宁！”小敏看到她这副样子，心疼得也跟着红了眼眶，她用力回握住周芷宁冰冷的手，压低声音，急切地说道，“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那个祁夜把你关起来了？我听说他这个人手段很……很极端！你还好吗？他有没有伤害你？”
周芷宁流着泪，用力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情绪激动得无法组织语言。她有很多话想说，想告诉小敏自已的处境，想求救，但巨大的恐惧和门外王岩的存在，像一把利剑悬在头顶。
她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已冷静下来，用极低极快的声音，破碎地、语无伦次地说道：“小敏……他……他监视我……我出不去了……帮帮我……”
小敏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而愤怒：“这个混蛋！我就知道！芷宁，你别怕！我想办法帮你！你等着，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洗手间的门外，传来了王岩那低沉而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如同催命符般的声音：
“周小姐，您还好吗？先生让我来看看。”
周芷宁和小敏的脸色同时一变！
周芷宁眼中瞬间涌上巨大的惊恐，她猛地松开了抓住小敏的手，慌乱地后退一步，用口型无声地对小敏说：“快走！”
小敏看了看门口的方向，又看了看周芷宁惊恐万状的样子，咬了咬牙，迅速从自已的手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飞快地塞进周芷宁的手心，同样用气音急促地说道：“藏好！找机会打给我！”
然后，她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表情，故意提高音量，用一种抱怨的语气对着周芷宁说道：“哎呀，不好意思啊小姐，认错人了，打扰了打扰了。”说完，她看也没看周芷宁，快步走向洗手间门口，与正好推门进来的王岩擦肩而过，径直离开了。
周芷宁站在原地，手心紧紧攥着那张带着小敏体温的名片，尖锐的边角几乎要刺破她的皮肤。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混合着劫后余生的虚脱和巨大的后怕。
王岩走了进来，目光锐利地扫视了一下空荡荡的洗手间，最后落在周芷宁苍白且带着泪痕的脸上，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周小姐，先生还在等您。”他的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
周芷宁用力吸了吸鼻子，用手背胡乱地擦去脸上的泪水，强作镇定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她跟在王岩身后，走出洗手间。每一步都感觉如同踩在棉花上，又如同行走在刀尖。那张小小的名片，被她紧紧攥在手心，藏进了手包最内侧的夹层里，与那截冰冷的塑料扎带放在了一起。
回到VIp室，祁夜已经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财经杂志，似乎看得专注。听到她进来的脚步声，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脸上，那眼神深邃，仿佛能穿透她强装的镇定，看到她眼底尚未褪去的惊慌和泪意。
他没有问她在洗手间发生了什么，也没有问为什么去了这么久。只是合上杂志，站起身。
“走吧。”他说道，语气平淡无波。
周芷宁低眉顺眼地跟在他身后，心中却如同掀起了惊涛骇浪。小敏的出现和那张名片，像黑暗中突然投入的一束光，让她看到了希望的微弱星火。但祁夜的平静，却比任何质问都更让她感到不安。
他……真的什么都没有察觉吗？
还是说，他早已洞悉一切，此刻的平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那令人窒息的、最后的宁静？那张被她视为救命稻草的名片，最终会将她引向自由，还是……推向更深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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