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九年六月初一，一个闷热的夏日。
卢方舟正与钱守礼一同在武库深处，仔细查验着堆积如山的军械装备。
自兵械厂建立至今，已有一年半的光景。
遵照卢方舟最初的要求，厂内工匠们每月至少打造出一百具精良的铁甲。
而最近几个月，更是按卢方舟的命令加大了力度，在徐才春的亲自督造下，日夜赶工。
在铁料充足的情况下，计划很顺利。
如今，龙门关堡武库中储备的铁甲数量，已经达到了一千九百多具。
这意味着，卢家军中所有的长矛手，都可以披上铁甲迎敌作战了。
富余出来的铁甲，则配发给鸟铳手。
然而，时间紧迫，清军兵锋将至，想要让所有鸟铳手都披上铁甲已经来不及了。
剩下的鸟铳手，到时候只能穿戴防护力稍逊的皮甲了。
除了铁甲，鸟铳的铳管库存也颇为可观。
此外，卢方舟未雨绸缪，还命人大量赶制了拒马、铁蒺藜等守城御敌的器械。
这些器械现在一捆捆、一箱箱地堆放在库房角落。
仔细检查完后，卢方舟和钱守礼一同走出阴凉的武库。
两人在门口别过，卢方舟翻身上马，缓缓向城外的训练场走去。
沿途所遇的军户们，见到他无不恭敬地停下手中活计，发自内心地向这位年轻的防守官大人躬身行礼。
他们的目光中，充满了信赖与由衷的敬重。
卢方舟骑在马上，频频点头回礼，然而他的心思，却早已飞向了北方。
按照他所知的历史轨迹。
就在昨日，远在盛京的黄台吉，已经任命多罗武英郡王阿济格等人，统率着六万大军，浩浩荡荡地踏上了征途。
崇祯九年这场被称为“丙子虏变”的浩劫，就此拉开了血腥的序幕！
算算行程，最迟到这个月底，那支如狼似虎的清军铁骑，便会兵临大明边境。
卢方舟不由得在心中沉重地叹了口气。
从清军入寇，到最终在九月初满载劫掠所得撤走。
这两个多月的时间，北地的军民百姓，又将陷入一片血火炼狱，惨遭无情的烧杀抢掠。
……
思绪翻涌间，训练场已近在眼前。
卢方舟勒住马，凝神望向场内。
自过完年后，卢家军内部便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比武。
这场比武的核心目的，便是挑选精锐。
表现格外优异的士兵，将被擢升为上等兵。
上等兵的身份标识，便是腰间悬挂的特制腰牌。
腰牌的边缘镶有一圈醒目的金边，使其一目了然，与普通士兵的纯黑色腰牌黑色区分开来。
成为上等兵，意味着优厚的待遇。
每日伙食中的肉食配给量超过袍泽、享有优先挑选战利品的权利、其家人在堡内分配屯田、修缮房屋等事务上也享有优先权。
在强者为尊的军中，这更是一种荣誉！
卢方舟还明确规定：
日后军中所有什长等基层军官的晋升，必须从上等兵中择优选拔！
这条硬性规定推波助澜，更是激起了士兵们前所未有的好胜心与荣誉感。
军中习武之风大盛，士兵们自发加练、互相切磋技艺越发普遍。
老兵的经验得以更有效地传授给新兵，整体战斗素养提升显着。
军纪也因人人争优而更加严明，令行禁止的执行力大大增强。
而要获得这上等兵的殊荣，绝非易事。
卢方舟制定的考核标准，参照了戚继光《练兵实纪》及《纪效新书》的精髓后制定出：
鸟铳手：必须在30秒内，一气呵成地完成装药、压实药室、装填弹丸到最终点火发射的全套流程。
更要在七十步外，射击一尺见方（约30厘米）的标靶，达到十发七中的命中率！
长矛手：则需面对三十步外竖立的高五尺（约1.5米）、宽仅一尺（约30厘米）的狭长靶标。
要求连续迅猛刺击时，矛头必须精准无比地命中靶心，若偏离超过三寸（约10厘米），即为不合格。
和鸟铳手一样，同样必须达到十中七的标准。
而这还只是基本条件。
合格的长矛手还需进行残酷的实战筛选。
每四人组成一组，用训练长矛进行对抗比武，能站到最后的唯一胜者，方有资格晋升。
卢方舟规定，这种关乎荣誉与前途的上等兵考核，今后每个季度都将举行一次。
成绩下滑者将被无情地剥夺上等兵资格与待遇，而新的优秀士兵将获得晋升。
经过激烈的角逐与严苛的筛选，目前全军之中，佩戴金边腰牌的上等兵，总数尚不足三百人。
然而，正是这少数精锐所享有的优厚待遇和崇高地位。
如同一块巨大的磁石，强烈地刺激着其余数千名普通士兵。
人人眼中冒火，个个嗷嗷直叫，铆足了劲头要在下一次考核中脱颖而出！
……
崇祯九年的新年过后不久，兵械厂终于完成了粒状火药的稳定量产。
对于将传统粉末状黑火药改良为颗粒状火药的大致流程，卢方舟是记得的。
黑火药粉末中，注入适量的草木灰水溶液。
草木灰水提供的粘性物质，是使松散粉末得以凝聚的关键。
注入溶液后，再持续、充分地搅拌。
直至原本干燥蓬松的药粉逐渐变得湿润粘稠，最终形成具有可塑性的湿泥团。
接下来，需将这湿泥团，手工捏制成小泥丸。
捏制好的小泥丸，再放入特制的细密铜筛网中。
通过反复摇晃、拍打筛网边框，筛出大小一致、形态规整的颗粒。
最后自然晾干就可以。
但卢方舟只知道个大概，至于流程中的细节就一概不知了。
但就是这些繁复琐碎却又至关重要的细节，耗费了兵械厂工匠们大量的心血与时间。
其间甚至发生了几次事故。
属于典型的领导张张嘴，下属跑断腿……
最终，经历了无数次失败与调整，兵械厂才真正完全、稳定地掌握了的粒状火药制作技术。
如今卢家军鸟铳手所使用的，正是这种改良升级后的粒状火药。
相比以往使用的粉末状火药，粒状火药的燃烧更为充分、迅速且均匀。
带来的直接效果就是，射程增加，破甲力增强。
卢家军目前装备的鸟铳，在使用粒状火药后。
有效破甲距离已稳定延伸至七十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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