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当卢方舟将他呕心沥血制定的《治蒙五策》，郑重地向聚集的牧民们宣布完毕后。
连日来笼罩在牧民心头的恐惧阴云，才终于开始消散。
这些天，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担惊受怕，唯恐这位明国的大人出尔反尔，对他们举起屠刀。
此刻，仔细听着一条条政策，牧民们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实处。
许多人眼中流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甚至泛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之光。
这位卢大人说的，听起来似乎还不错呢？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卢方舟依旧坐镇在草原深处的营地。
这段时间，广袤的草原上风云变幻，事情实在太多。
而且万事开头难，这段时间他必须亲自在此坐镇，才能放心。
不但他自己留了下来，还特意从后方将张晓峰与钱守礼一并调来，协助处理日益繁杂的事务。
随他们一同前来的，还有为数不少的识字汉人。
这些人被一一分派到新设立的牧郡中担任副手。
明面上是辅佐那些牧群的首领，实际上则担负着监军的职责，确保卢方舟的政令能够不折不扣地执行下去。
与此同时，牧区以后的的汉化教育也由他们一肩挑起。
好在随着他治下的人口基数不断增长，再加上领地内持之以恒的扫盲运动，识字的人才储备已经不少了。
另外，他原本有个计划，打算将这座临时营地扩建成一座坚固的堡垒。
然而，在仔细核算过扩建所需的惊人成本之后，他还是果断放弃了。
卢方舟的战略重心从来就不是被动防守。
实在没有必要将大笔金钱物资，耗费在这种地方。
……
而在他返回营地的第二天，一封写给杨嗣昌的回信便已送出。
信中，他用词恳切，字里行间满是对于杨阁老提携之恩的感激。
他郑重表示“愿为阁老前驱”，更以“全军枕戈待旦”来彰显自己的赤胆忠心。
信的末尾，他特别提到，只要杨阁老那“四正六隅，十面张网”的宏大计划一旦启动。
他麾下兵马随时听候调遣，必定全力配合。
这便是卢方舟的策略，忠心一定要大表特表，姿态一定要做得十足。
至于真到了需要出兵的那一刻，兵可以出。
但在出兵之前，必须先与杨嗣昌好好进行一番拉扯一番。
一定要从杨阁老手中抠出些关乎独立兵权、优先补给、战场选择的核心承诺。
只有让他答应自己那些关乎核心利益的条件，大军才能开拔。
不然就无法实现自身利益的最大化。
……
这期间，卢方舟还接到了一个让他心头狂跳的喜讯。
张善和终于把燧发枪给造出来了！
当邬瑶忠派出的亲信，将龙门卫城用飞鸽传来的密信第一时间送到卢方舟手中时。
他正站在一片微风吹拂的草坡上。
看着张晓峰在他的面前，发挥不烂之舌，仲裁着两个牧群因为草场划分而起的纠纷。
听闻是龙门卫城送来的急件，他立刻展开那张薄薄的信纸。
目光一扫而过后，身体几乎不受控制地想要跳起来。
信上的每一个字，都让他雀跃。
张善和，你这个沉默寡言的家伙，可算是把燧发枪给折腾出来了。
他等这一天可是太久了！
于是卢方舟当即做出决定，必须立刻回去亲眼看一看。
如果样品没有问题，兵械厂的生产线就要立刻开动，全力进行量产。
上个月在那场狂风中，他麾下鸟铳手们，手中的鸟铳变成一根根无用的烧火棍。
那狼狈又惊险的一幕，给他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
还好当时面对的蒙古人只会骑马射箭，攻坚能力很弱，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卢方舟一刻也不耽搁，暂时放下草原这边的事，快马加鞭，朝着清水河畔的兵械厂飞奔而去。
当张善和看到自己的密信发出去才两天，大人就出现在自己面前。
看他风尘仆仆、急吼吼地的样子，立刻就知道了燧发枪在他心中的分量。
于是不敢有丝毫怠慢。
他立刻躬身，小心翼翼地从一个铺着厚厚绒布的长条木箱中，取出了五把崭新的燧发枪样品。
卢方舟伸手接过其中一把。
样品长度约为四尺（1.3米），入手的感觉沉甸甸的，比寻常鸟铳要稍微重上一点。
枪身通体呈现出一种深沉的金属光泽。
枪托选用的是上好的硬木，木纹细腻流畅，表面涂抹了桐油，触手温润光滑，握持感极佳。
他的目光没有在枪身停留太久，而是径直落在了最关键的击发机构之上。
那是一个由击锤、弹簧与火药池构成的精巧联动结构。
他注意到，这把枪的药池设计极为巧妙。
并非完全开放，而是一个半封闭的结构，仅在击锤预备撞击的位置留出了一个缺口。
这样的设计，就可以最大程度地隔绝大风的影响，避免引火药被风吹跑了。
张善和站在一旁，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恭敬地解释起来。
他告诉卢方舟，其实早在一个多月前，第一支样品就已经被他造了出来。
可是在随后的试射中，他发现点火的成功率竟然不足四成。
这样的成品，他当然不敢拿出来献给大人。
所以，这段时间以来，他几乎是废寝忘食，一门心思扑在了解决这个问题上。
经过这一个月的不断试验后。
他改进了燧石与击砧材质的匹配度、击锤弹簧强度的精确调校，以及扳机与击锤联动精度后。
现在，他终于可以自豪地宣布，燧发枪的点火率已经稳定地提升到了八成左右。
正因如此，他才敢将仿制成功的消息呈报给卢方舟。
卢方舟听罢，不由得点了点头。
对张善和这番钻研改良的功夫自然少不了一番赞许。
然而，纵是说得天花乱坠，外观打磨得再漂亮，终究还是要经过实际的试射检验，才能真正看出这燧发枪的品质。
毕竟火器的优劣，不在外形，而在每一次扣动扳机时的稳定输出。
于是，卢方舟提出要亲自试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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