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一年腊月的正午，阳光本该带着几分暖意，却被旷野上的寒风刮得只剩冷意。
多尔衮与多铎并马立在鳌头矶三里外，身后跟着两白旗与蒙古八旗的清将。
众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前方，那片突兀出现的明军工事，让他们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谁也没料到，本该一路畅通无阻的南下之路，竟会在临清州外突然冒出一支明军。
昨晚鄂硕的那句“疑是那支宣府明军”，让他们的酒再也喝不下去了。
多铎当时就揪着萨哈廉的衣领，两眼通红地反复追问，唾沫星子溅了萨哈廉一脸
萨哈廉被他吓得声音发颤，都差点哭了。
后来多尔衮又召来那几个回来报告哨骑，众人们围着哨骑反复盘问交手细节。
好一会，众人才不得不接受一个荒谬的事实。
那支让镶白旗咬牙切齿的宣府明军。
很可能已经不知何时，悄悄离开了昌平，神不知鬼不觉地抢先一步，卡在了他们通往济南的命门上！
怀着复杂心情，多尔衮天一亮就拔营出发，一路疾行直奔临清州。
或许是对面的明军已知晓清军主力到来，沿途竟没再遇到夜不收的袭扰，只有零星的明军夜不收在远处监视他们。
直到正午时分，当临清州东北角那片高地以及周围的场景，出现在视野中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虽然太远看的不是很清楚，但运河与卫河交汇处不远，多出来的一圈圈的胸墙，说明对面的明军此刻正严阵以待。
多铎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王兄，管他是哪路明狗！大不了我们不理会这临清州，直接绕过去奔袭济南，谅他们也不敢出来追击！”
这句不过脑子的话一出口，多铎就后悔地想抽自己一耳光，暗骂自己糊涂。
果然，多尔衮猛地转头，用一种看傻瓜似的眼神盯着他，眼神里满是失望与斥责：
“绕开？你倒说说，怎么绕开？”
后路有这么一支明军虎视眈眈，我军若贸然南下济南。
等于是把大军的后路和补给线都交给了明军，而且接下来也不敢分兵，获得的战利品也有随时被反抢的危险！
不要以为明军都不敢动手，你镶白旗前番吃的亏，还没让你长记性吗！”
最后一句话像一记耳光，狠狠扇在多铎脸上。
多铎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又从红转为青，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多尔衮看着多铎那副窘迫的样子，语气也缓和下来：
“罢了，此事暂且不提。
且说眼前，本王经历大小阵仗无数，却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防御阵势。”
他目光凝重地扫过对面，继续道：
“光在此凭空揣测是没用的，总需先探一探对方的底细，瞧瞧对面的，究竟是不是鄂硕那奴才所言的宣府明军。”
言罢，他的目光如同鹰隼般在身后一众将领脸上扫过，最终定格在古木的身上。
古木心中顿时一紧，暗叫不好。
多尔衮下令道：
“古木贝勒，你麾下的蒙古勇士最是行动敏捷，就由你部先行出击，试探明军虚实。
着你即刻点齐一千勇士，向前冲击，务必探明对面明军的火力配置以及守军战意如何。”
古木心中是一万个不情愿。
他暗骂满洲人就是无耻，这种时候就想到让草原的雄鹰去做炮灰，但面上却不敢有丝毫违逆。
只得在马上躬身领命，随即拨转马头，一脸晦气地奔向本旗队列，去点兵派将。
不多时，清兵阵中号角呜咽，蹄声如雷。
只见一千蒙古骑兵如同离弦之箭，从大军阵列中呼啸而出。
他们冲出后，按照古木的叮嘱，并未排列成密集冲锋阵型，而是散开成一道宽大的散兵线。
嘴里发出“嗬嗬”的怪叫声，策动战马，朝着卢家军那如同巨兽般的防御工事席卷而去。
……
寒风掠过鳌头矶顶的了望台，卷起卢方舟的战袍，却吹不散他眼底的沉重。
他面无表情地站在山台最高处，右手拿着一支千里筒，对准三里外的清军大阵，慢慢扫过那片黑压压的人潮与旗帜。
卢方舟的目光，停留在清兵阵中，那几面格外显眼的龙纛上。
正白旗、镶白旗的龙纛在风中飘扬着，旁边那两面应该是蒙古两红旗的吧！
他在心中迅速计算着起来。
满洲两白旗主力，再加上蒙古两红旗的兵力，眼前这支清军的人数，保守估计也在两万以上。
那边是什么？
是火炮！
看大小应该是红衣大炮吧！
他微微眯起眼，镜片后的目光愈发锐利，两万多清兵，再加上红衣大炮，这场仗，注定是场硬仗。
就在这时，千里筒的视野里突然有了变化！
清军大阵的侧翼一阵骚动后，一队穿着蒙古服饰的骑兵突然策马冲出，大约千人的规模。
他们朝着鳌头矶的方向疾驰而来，队列松散，显然是来试探自家虚实的。
看到这队蒙古骑兵的瞬间，卢方舟空着的左手猛地攥成了拳。
目光死死盯着那队越来越近的蒙古骑兵，眼里露出杀机。
他低声喃喃道：
“终于开始了，多尔衮、多铎，这次你们准备在我阵前流多少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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