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兵中军的高地上，岳托的目光紧张地扫视着整个战场。
随着卢方舟中军那面赤色旗帜升起，周天琪麾下的明军铁骑如同决堤洪流般涌出时，他瞳孔骤然一缩，瞬间便洞悉了卢方舟的意图。
“好个明狗！竟与本大将军打着同样的主意！”
岳托心中凛然。
对方的目标，同样是他军阵的软肋，左翼那由固鲁思奇布与鄂木布楚琥尔等人统领的二万五千漠南蒙古联军！
自从奇塔特率领的所谓科尔沁精锐，在黑水洼不到一个时辰内便全军覆没后。
岳托内心深处对蒙古各部的战斗力的评估，就下调了好几个级别，对他们已没太多的信心了。
尽管那些蒙古人的人数依旧可观，但这些墙头草能否在明军铁骑的猛攻下站稳脚跟，他心中毫无把握。
于是，岳托的注意力，不得不从左翼阿巴泰那看似占优的攻势上强行拉了回来，投向了右翼这骤然升起的危机。
“快！”
岳托猛地转头，对身边的传令兵厉声喝道：
“命令孔有德那些废物们！
立刻将他们还能用的红衣大炮全部给本大将军调转炮口！
对准那些冲过来的明军骑兵，往死里轰！这次若是再办砸了，告诉他们，自己把脑袋割下来！”
收到岳托的命令，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等人都麻了。
他们刚刚经历溃败和鞭挞，现在正处于戴罪立功、惶惶不可终日的状态。
若这次再办砸了差事，暴怒的岳托绝对会毫不犹豫地用他们的人头来祭旗吧……
“快！快！都把玩女人劲儿给老子使出来！调转炮口！目标，明军骑兵！”
孔有德跳着脚在嘶吼，急的声音都破音了。
汉军旗的炮手们连滚带爬地行动起来，用撬棍、绳索，拼命推动沉重的炮身。
但这些轻型的红衣大炮虽然比重型红夷炮轻便，但依旧远重于卢家军的迅雷炮。
加之刚才的炮战中已经被霍伟的炮营修理了一顿，炮手伤亡不小，火炮也损毁了数门，阵地上本来就一片狼藉。
此刻人手不足，效率更是低下。
所以，尽管他们使出了吃奶的劲，汗水浸透了衣甲，整个炮兵阵地上一片混乱的号子和催促声，但调整炮口方向的过程依旧没快到哪去……
等他们好不容易将炮口转过来，又在手忙脚乱地调整射击诸元的时候。
他们没注意到是，对面明军阵地上，另外那四十门已经完成冷却和重新装填的迅雷炮，那黑洞洞的炮口，已经在炮手的操作下，悄无声息地再次开始瞄准他们这片混乱的炮兵阵地！
此刻，周天琪率领的明军骑兵，已然如同锋利的箭矢，席卷过二里多的距离，蹄声如雷，烟尘冲天，锋锐直指清军右翼的蒙古联军！
死亡的杀气，正以惊人的速度逼近着。
与此同时，直面明军铁骑排山倒海般冲锋的，是固鲁思奇布、鄂木布楚琥尔以及一众漠南部族首领。
望着对面扑来的钢铁洪流，感受着脚下大地传来的、越来越剧烈的恐怖震动。
这些平日里自诩在草原上叱咤风云的部落首领，此刻紧握缰绳的手心里满是冰凉的汗水，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
奇塔特和他一万五千科尔沁骑兵，在黑水洼不到一个时辰内便灰飞烟灭的下场，如同一个冰冷的噩梦，死死缠绕着他们每一个人。
直到此刻，他们仍有些难以置信。
这让他们对面前这支明军，产生了极大的畏惧！
然而，明军的马蹄声已如催命的战鼓擂在耳边，锋锐的杀气几乎刺得他们皮肤生疼。
敌人已经扑到面前，此时若转身逃跑，将后背暴露给这些恐怖的骑兵，下场只会比奇塔特更惨，死得更快！
固鲁思奇布与鄂木布楚琥尔下意识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惧与无奈。
到了这个地步，除了拼命，他们已无路可走。
两人狠狠一咬牙，只能希望能先拼死挡住明军这第一波最凶猛的攻势。
然后期盼中军的岳托能迅速赶来救援，届时两面夹击，或许还有胜机！
“长生天的勇士们！为了部落，迎敌！”
命令下达，那二万多漠南蒙古骑兵开始向前涌动。
卢家军，冲在最前排的皆是换装了半身铁甲、手持燧发骑铳的精锐。
铁甲在奔跑中铿锵作响，反射着冷硬的光泽。
他们队列中还夹杂着不少手持飞雷铳、便携式的“一窝蜂”的士兵！
今天正好在这些蒙古人身上，试试这两样新武器的实战效果，希望能一开始就能打乱蒙古骑兵的队形。
两股骑兵洪流相向狂奔，距离急速拉近！
二百步！
一百步！
七十步！
五十步！
这个距离，已经能看清对面蒙古骑兵因紧张而扭曲的面容了！
也正在此时，卢家军前排骑兵齐刷刷地举起了手中的骑铳，黑洞洞的铳口如同一片死亡的森林，指向汹涌而来的蒙古前锋！
被如此多铳口直指，对死亡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冲在最前面的蒙古骑兵。
他们心中大骇，也顾不得尚未进入弓箭最有效的直射射程，出于本能，许多人慌乱地将手中的骑弓向上扬起，进行抛射。
“嗖嗖嗖！”
一大片箭雨升空，划着弧线落向卢家军的冲锋队列之中。
“噗嗤！”
“呃啊！”
一些卢家军士兵被落下的箭矢射中甲胄的缝隙，惨叫着跌落马下，或是战马中箭失蹄，引发小范围的混乱。
但这种抛射，对于身披半身铁甲的卢家军而言，造成的整体伤害并不大，对他们雷霆万钧的冲锋也影响不大！
而就在前排的蒙古人射完这轮，还来不及射第二轮的时候，卢家军的反击来了。
手持飞雷铳的士兵，奋力抬起那短粗厚重的铳管，没有瞄准，对着前方蒙古骑兵最密集的区域，猛地扣动了扳机！
“轰！轰！轰！轰！”
一阵低沉而暴烈的轰鸣骤然炸响，与寻常火铳声截然不同！数百枚特制的爆炸弹丸被射出，它们划着极不稳定的轨迹，飞入四十步外的蒙古骑兵群中，随即猛烈炸开！
“嘭！嘭！咔嚓！”
爆炸声虽不如火炮震撼，但胜在突然和集中！
一团团火光和黑烟在蒙古队列中腾起，炽热的破片向着四周疯狂溅射！
被直接命中的蒙古轻骑兵连人带马被炸得血肉模糊，周围的战马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火光吓得惊厥立起，发出凄厉的悲鸣，将背上的骑士狠狠甩落！
原本就不太严整的蒙古兵的冲锋阵型，顿时被炸出了数个巨大的缺口，人仰马翻，乱成一团！
紧接着，便携“一窝蜂”的箭矢也跟暴雨一样降临了！
原本便携‘一窝蜂’主要是架在地面上点火的。
但周天琪等人经过试验后，还是决定选一些骑术好、身体强壮的敢死营战士，背着木匣和主力一同行动。
发射时，让他们在马上用双手拿着，朝着天空三十度角点火，这样更能加强己方突击时的力量。
一批精选出的敢死营壮士，他们拥有极佳的骑术和臂力，在颠簸的马背上，用双臂死死稳住那沉重的木匣，将发射口朝向天空，估算着大概三十度的仰角。
“咻咻咻咻咻！”
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的尖锐呼啸声撕裂长空！
每一个木匣都在瞬间喷射出二十四支带着尾焰的箭矢！
上百匣一窝蜂同时激发，数千支利箭如同狂暴的蜂群，遮天蔽日地腾空而起，在空中形成一片广阔的乌云，然后带着强大的动能，朝着前方数十步的范围，如同瓢泼大雨般覆盖下去！
“噗噗噗噗……！”
这阵箭雨覆盖的范围极广，还是无差别攻击！
正处于飞雷铳爆炸带来的混乱和惊恐中的蒙古骑兵，根本无处可躲！
箭矢穿透他们皮甲，射入血肉之躯，钉入战马的身体……
惨叫声此起彼伏，成片的骑兵如同被割倒的芦苇般倒下。
尤其是那些受惊的战马，在如此密集的箭雨打击下，更是疯狂乱窜，将原本就混乱的阵型彻底搅成了一锅粥！
飞雷铳的惊雷与爆炸，配合“一窝蜂”的饱和箭雨覆盖，在这短短一瞬间，就给予了蒙古联军前锋巨大的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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