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的空气仿佛被抽干,只剩下苏晚压抑的、破碎的喘息声,和林深沉重而无知的睡息。
“一直在脑子里……”
“就哼出来了……”
这两句话,如同魔咒,在苏晚的脑海里反复回响,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倒钩的鞭子,抽打在她本就摇摇欲坠的理智堤坝上。
不是幻听。
不是巧合。
那旋律,真的还在!像一颗深埋在他遗忘冻土下的种子,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刻,破土而出,带着摧毁一切的力量!
她猛地松开捂着嘴的手,指尖冰凉颤抖,再次抓住林深的肩膀,用力摇晃起来,试图将那个沉入醉梦的灵魂强行拽回现实。
“林深!你醒醒!你看看我!”她的声音带着哭喊后的沙哑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急切,“你看着我!你仔细想想!三年前!那个晚上!我们一起写的曲子!你抱着吉他,我坐在你旁边……你想起来没有?!你想起来啊!”
她的眼泪更加汹涌,混杂着巨大的委屈、不甘和一种被时光愚弄的愤怒。三年的隐忍,三年的独自背负,在他这无意识的哼唱面前,显得如此可笑而又不堪一击。
林深被她剧烈的摇晃弄得很不舒服,眉头紧紧锁在一起,喉间发出不适的呻吟。他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视野里是苏晚模糊的、布满泪痕的脸。酒精让他的感官迟钝,思维混乱,他只感到吵闹和不适,以及一种莫名的、来自眼前这个女人的巨大悲伤,那悲伤像潮水般包裹着他,让他有些窒息。
“别……别摇了……”他含糊地抗拒着,试图挥开她的手,力气却软绵绵的,“头……好痛……什么曲子……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他的否认,在这种状态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却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苏晚。
她看着他那双因为醉酒而显得格外迷茫和无辜的眼睛,看着他对自己汹涌的悲痛毫无所觉、甚至带着些许厌烦的表情,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尖锐的疼痛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她松开了手,身体向后跌坐在座椅上,仿佛所有的力气都在这一刻被抽空。
他不记得。
他还是不记得。
即使旋律本能地浮现,那段与之共生的记忆,依然被牢牢锁在黑暗里。
她的追问,她的失控,她的眼泪,在这一片空白的遗忘面前,都成了毫无意义的独角戏。
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冰凉,取代了刚才激烈的情绪,将她整个人淹没。
她不再看他,只是转过头,失神地望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城市的霓虹在她空洞的瞳孔里划过一道道冰冷而虚幻的光带,映不出一丝暖意。
车厢内彻底安静下来。
只剩下引擎的嗡鸣,和两个人之间,那比争吵和质问更令人窒息的、巨大的、由遗忘构筑的鸿沟。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缓缓驶入云璟府的地下停车场,平稳停稳。
陈明从前排下来,拉开后座车门,看到里面的情形,顿时吓了一跳。
林深歪倒在一边,醉得不省人事。而苏晚则坐在另一侧,脸色苍白得吓人,眼睛红肿,脸上泪痕未干,神情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仿佛被彻底击垮后的木然。
“苏姐……这……”陈明有些无措。
苏晚像是被他的声音惊醒,猛地回过神。她迅速抬手,用力抹去脸上的泪痕,深吸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强行恢复了平静,只是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鼻音:“没事。帮我把他扶上去。”
她率先下车,绕到另一边,和陈明一起,将沉甸甸的林深从车里架出来。
回到顶层公寓,将林深安置在他自己的床上,替他脱掉鞋袜,盖好被子。整个过程,苏晚都沉默着,动作机械,没有再看林深一眼。
做完这一切,她对陈明说:“很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陈明看着苏晚依旧难看的脸色,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的,苏姐,你也早点休息。”
房门被轻轻带上。
公寓里彻底安静下来。
苏晚没有开灯,就着窗外透进来的、城市永不熄灭的微光,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
她看着脚下那片璀璨而冰冷的光海,脑海中反复回响着车上那短暂却惊心动魄的一幕。
他无意识的哼唱。
她失控的追问。
他茫然的否认。
希望与绝望,如同冰与火,在她心中疯狂交织、撕扯。
她抬起手,轻轻按在自己左胸的位置,那里,心脏正传来一阵阵沉闷而真实的绞痛。
原来,有些东西,即使被遗忘,也从未真正消失。
它们只是潜伏着,等待着一个契机,便会以更猛烈的方式,卷土重来。
而今晚,这个契机,是一段醉后无意识的旋律。
它撕开了她努力维持的平静假象,也让她更加清晰地看到,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是怎样一道深不见底、由遗忘和时间共同挖掘的深渊。
她不知道,这道深渊,是否有被填平的一天。
夜色深沉。
公寓里,一个在酒精中沉沦,无知无觉。
一个在清醒中煎熬,心潮难平。
失控的追问,没有换来答案,只留下了更深的迷惘,与更痛的领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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