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散的话音刚落，上课铃就紧跟着炸响，我们抱着胳膊往教学楼走，谁都没说话，脚下的影子被阳光拉得歪歪扭扭。
刚踏进教室，就看见老熙已经在教室等着我们了，很显然这节课又被他征用了。
但黄永强的座位依然空着。
“都坐好！”他把教案往讲台上一摔，粉笔灰簌簌往下掉，“整栋楼就咱们班最能耐！非得给我惹事是不是？”
他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刺耳，“说了多少次校规校规，耳朵都长哪儿去了？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唾沫星子随着他的吼声溅到前排同学的课桌上，他来来回回在过道中来回踱步，骂了足有十分钟，从纪律说到学风，又从月考成绩扯到班级荣誉，最后猛地一拍桌子：“黄永强！我早就看他不对劲！”
全班人都吓得一哆嗦，他喘着粗气，眼神扫过我们：“已经给他家长打电话了，马上来领人！不想读就滚蛋！别在这儿耽误其他同学！”
这话像块石头砸进水里，教室里瞬间起了阵骚动，有人偷偷交换眼神，我和张博对视了一眼，眼里满是担忧。
我盯着黄永强空荡荡的座位，忽然想起昨晚他说“谈恋爱挺解压的”时那点不好意思的笑，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明明昨晚还一起挤在一张床上睡觉，怎么一觉醒来，他就要被领回家了？
老熙骂到嗓子发哑，终于停了下来，从教案夹里抽出一摞卷子“哗啦”摔在讲台上：“都给我做题！谁也不许交头接耳！”
他目光在教室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我身上：“你，出来。”
我心里咯噔一下，慢吞吞地站起来。
唐欣悦飞快地伸手拽了拽我的衣摆，眼里满是担忧。
我怕被老熙看见端倪，没敢回头，只轻轻挣开她的手，跟着老熙走出教室。
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隔壁班传来的讲课声。
老熙背对着我，望着操场，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石头：“黄永强昨天晚上去哪里了？”
“我不知道啊。”我攥着衣角，指尖有点发凉。
他猛地转过身，眼神像淬了冰：“你确定？”
我咬着牙点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他盯着我看了足足半分钟，忽然摆了摆手：“进去，把张博叫出来。”
回到教室，我走到张博旁边，用课本挡着嘴，压低声音：“班主任叫出去。”
顿了顿，飞快地补了句，“啥也别说，就说不知道。”
张博愣了愣，随即狠狠点头。
我坐回座位，后背已经沁出了汗，唐欣悦用口型问我“咋了”，我摇摇头，坐立难安。
没一会张浩宇、罗文科、杨远成、李成龙、郑伟、赵长城、肖骁、陈龙、等人也陆续出去接受了问话。
下课铃响了，老熙像是没听见，只盯着讲台前的卷子，我们只能继续埋着头做题，谁也不敢抬头。
直到走廊里传来政治老师的脚步声，老熙才猛地合上教案，瞪了我们最后一眼：“把卷子收起来。”
说完抓起杯子，摔门走了。
政治老师抱着课本走进来，看着我们蔫头耷脑的样子，忽然笑了：“怎么一个个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刚才老熙是不是又给你们‘上课’了？”
没人应声，他却没在意，转身在黑板上写了“矛盾”两个字，忽然话锋一转：“我给你们讲个笑话吧。”
“说有个学生，上课偷偷给女生传纸条，被老师抓了现行，纸条上写‘你看窗外的云，像不像昨晚我们一起吃的烤串？’”
教室里稀稀拉拉地响起几声笑，气氛松快了些。
他放下粉笔，看着我们：“你们这个年纪，心里装着点喜欢，惦记着点玩闹，都正常。”
但得清楚，什么是眼下该抓的，什么是得往后放放的。”
他拿起课本轻轻敲了敲讲台：“就像这道题，‘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你们现在的主要矛盾，是把日子过明白，把路走稳当。”
“至于那些让你们分心的事，不是不能有，是得学会掂量掂量——别让次要矛盾，搅黄了主要的路。”
下课铃一响，郑伟他们几个就围了过来，郑伟把胳膊往我桌上一搭：“说真的，昨天你们两个去哪了？老熙那架势，跟抓着天大的事似的。”
“就……在我家睡了一觉啊。”我揉了揉太阳穴，“我们喝多了，啥也没干。”
唐欣悦眉头还皱着：“乖乖，你们是不是又跟人打架了？不然老熙至于发那么大火？”
我摇头否认，“真没有。”
正说着，张博“噔噔噔”走上讲台，抓起黑板擦往讲台上一拍，震得粉笔灰满天飞：“我问你们！昨天晚上谁把黄永强没回宿舍的事捅给老熙了？”
他眼睛瞪得通红，声音在教室里炸开，“一个宿舍的，背后搞这些小动作有意思吗？有种的自己站出来！”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刚才还在打闹的同学都停了手，眼神在彼此脸上来回瞟。
肖骁有些无语的说：“老张别喊了，他都敢举报，还能自己站出来？”
杨远成猛的一拍桌子，课本都震得滑到地上，他低骂一声：“真他妈的恶心！”
“一个宿舍住了快两年，为这点破事背后捅刀？就不怕晚上睡不着觉？”
张博胸口起伏得厉害，抓起讲台上的半截粉笔狠狠砸在地上：“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嘴贱，我一定把他的嘴扇烂！”
我望着黄永强空荡荡的座位，心里那点别扭更重了。
原来他们宿舍笑闹背后，藏着这么多没说出口的计较。
唐欣悦坐在我旁边，手指轻轻戳了戳我的手背，见我没反应，忽然往我这边挪了挪，张开胳膊把我往她怀里带了带。
她身上有淡淡的栀子花香，是她常用的护手霜味道，很干净。
“别皱着眉了，”她的声音放得很软，像怕惊扰了什么似的，“黄永强又不是不回来了，最多一周而已，很快就过去啦。”
我往她肩上靠了靠，鼻子有点酸：“可我就是觉得不舒服……大家住在一起那么久，怎么会有人干这种事啊。”
唐欣悦抬手拍了拍我的后背，像哄小孩似的轻轻晃着：“人跟人不一样嘛。”
“有的人就是见不得别人好，自己没本事，就只能偷偷使坏。”
她顿了顿，忽然捏了捏我的脸，“不过没关系呀，咱们心里清楚谁是好人谁是小人就行。”
第四节课的下课没一会，教室后门就被轻轻推开了。
黄永强背着个鼓鼓囊囊的书包站在门口，校服拉链拉得整整齐齐，头发也梳顺了，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见我们时，忽然扯出个笑来。
“哟，都在呢。”
他走过来，把书包往桌上一放，发出“咚”的一声，“没事，正好最近学烦了，回去歇两天也挺好。”
我盯着他书包上挂着的钥匙扣——应该是那个女生送的那个小熊，忽然说不出话。
唐欣悦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了个位置：“真要回去啊？老熙没松口？”
“松啥口啊。”
他抓起桌上的半块橡皮转着玩，语气里带着点自嘲，“非说必须让家长来领，我说我自己能走，他跟没听见似的，简直有病。”
“那叔叔阿姨得跑一趟了？”我问。
他“嗯”了一声，指尖顿了顿：“估计得坐四五个小时的车，本来想让他们别折腾……”声音低了下去，“还是给添麻烦了。”
张博从后排冲过来，往他肩膀上捶了一下：“回去就回去，正好给我们带点土特产回来！等你回来咱们还去吃烧烤。”
黄永强笑了，捶回去：“就知道吃。”
他转头看我们，眼里的红血丝还没消，却亮堂了些，“别惦记了，我在家也能天天跟你们聊天呀。”
他收拾东西时动作很快，课本、笔记往包里一塞，拉链“刺啦”一声拉上，好像只是去食堂吃饭，不是要被家长领回家。
我们帮他拖着行李箱，送他到保卫室门口。
他站在门内，校服外套被风掀起一角：“你们去吃饭吧，真没事。”
他往屋里瞟了眼挂钟，“我爸妈估计一点多就到，也就等个把小时。”
我们没动，只是看着他转身走进保卫室，背影在白墙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单薄。
直到铁门“咔哒”一声从里面扣上，张浩宇才拽了拽我的胳膊：“走吧，他不想让咱们看着。”
往食堂走的路是段缓坡，我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你觉得你们宿舍谁是跟班主任举报的人？”
张浩宇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
我叹个口气说，真让人头疼。
（当时我怀疑过很多人，但都没有根据，后面这件事，又成了一个导火索，不过到最后也没弄清楚到底是谁跟班主任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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