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清晨,秋露未曦。康熙心情沉郁,独自在御花园中散步。敏妃的早逝让他想起许多旧事,心中充满了对韶华易逝、生命无常的感慨。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绛雪轩附近,却听得一阵哀婉凄清的琴声从轩内传出,如泣如诉,正是古曲《蓼莪》,表达的是失去父母的哀痛。
康熙悄然走近,只见十三阿哥胤祥独自坐在轩内,一身素服,背影单薄,正低头专注地抚琴。少年显然并未发现皇帝的到来,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
琴声时而低回,如呜咽;时而高亢,似悲鸣。康熙静静地听着,看着儿子微微颤抖的肩头,想起他小小年纪便失了生母,心中不禁大为凄然,生出无限怜爱。
就在这时,一阵环佩叮当声由远及近,却是宜妃带着宫女路过。她显然也被这琴声吸引,驻足聆听片刻,脸上露出不忍之色。
待看到康熙也在,她忙上前行礼,随即目光又落在胤祥身上,温声劝慰道:好孩子,别太伤心了。你额娘在天之灵,也不愿见你如此折磨自己。
她又转向康熙,语气诚恳地说道:皇上,臣妾看十三阿哥这般模样,实在心疼。若是皇上放心,不如让十三阿哥常来翊坤宫坐坐,臣妾那里有新进的武夷岩茶,最是宁神静心。恪靖那丫头也在,兄妹俩说说话,散散心,总好过一个人闷着。
她的话语自然真诚,完全是出于一个长辈对晚辈的关怀,没有丝毫刻意为之的感觉。
康熙看着她关切的神情,又想起前两日惠妃在他隐约提及抚养十五公主时,那言语间的推脱与顾虑,什么臣妾年纪渐长,恐精力不济,有负圣恩,以及裕亲王、恭亲王等人对宜妃性情宽厚、慈爱小辈的称赞,心中顿时豁然开朗,已然有了计较。
是啊,宜妃性子是直率了些,但心地纯良,待人热忱。老五敦厚,老九虽然跳脱但心地不坏,恪靖也被她教养得极好。
将失去母亲的三个孩子都交给她,彼此能做个伴,她定然会真心疼爱他们,给予他们失去的温暖。这,或许是对敏妃、对孩子们最好的安排了。
翌日,乾清宫传出圣旨,清晰而明确:
咨尔敏妃章佳氏,温恭秉德,淑慎持身……遗子胤祥、女二,幼失怙恃,深轸朕怀。着即交由翊坤宫宜妃抚养,宜妃务须悉心抚育,导之以德义,养其成人,用副朕矜悯幼孤之至意。钦此。
圣旨一下,尘埃落定。
消息最先传到四贝勒府,胤禛长长舒了一口气,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接着传到十阿哥府,胤?高兴地一拍大腿,立刻吩咐摆酒。
而当消息传到正在阿哥所忐忑等待的胤祥耳中时,他先是一愣,随即巨大的喜悦和感激涌上心头,他面向翊坤宫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三个头,又朝着九哥、十哥府邸的方向,以及在灵前替他周旋的四哥、太子,默默地在心里道了无数声谢。他知道,若无几位兄长相助,绝无如此圆满的结果。
消息传到九阿哥府时,胤禟正在书房里心神不宁地翻着账本。听完小太监的禀报,他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一直压在心头的大石被移开,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他快步走回正院。
院内,塔娜正半倚在暖榻上,贝勒福晋坐在榻边,手里端着一碗刚刚煎好的安胎药,正用小银勺一口一口地、极其耐心地喂给女儿。温暖的秋阳透过窗棂,笼罩在母女二人身上,形成一幅宁静而温馨的画面。
塔娜见到他,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声音因含着药有些含糊,事情……可还顺利? 她一直惦记着宫里的消息。
胤禟走到榻边坐下,接过岳母手中的药碗,亲自试了试温度,才小心地喂到塔娜唇边,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容:都办妥了。皇阿玛已经下旨,十三弟、十三妹和十五妹,都会由我额娘抚养。
塔娜闻言,眼中顿时迸发出惊喜的光芒,苍白的脸上也泛起了欣慰的红晕。
她咽下口中的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就好!这就好!宜妃娘娘是真心疼爱孩子的,十三阿哥和公主们在她那里,定能过得舒心,敏妃娘娘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她是真心为那几个失去母亲的孩子感到高兴。
胤禟看着她由衷的笑容,心中也充满了暖意。他轻轻握住塔娜的手,感受着她掌心的温度,目光落在她高高隆起的腹部,那里孕育着他们共同的孩子。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春雨,雨丝敲打着屋檐下的芭蕉叶,发出清脆的声响。
胤禟望着那连绵的雨幕,心中暗忖:这紫禁城里的风风雨雨,尔虞我诈,总算是有一桩,在众人的努力下,朝着温暖和希望的方向落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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