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怒吼,他话音未落,就见何玉柱连滚带爬地拽着一位胡子花白、官袍都被扯歪了、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老太医冲进了正院。
何玉柱听到主子这如同索命阎罗般的怒吼,又见胤禟状若疯魔,以为福晋已然不好了,吓得魂飞魄散,腿一软,直接扑跪在胤禟面前,涕泪横流,带着哭腔喊道:“爷!奴才该死!奴才罪该万死!奴才来晚了!太医到了,太医到了啊爷!您饶命啊!”
胤禟此刻满心满眼都是产房里生死未卜的塔娜,哪里还顾得上责罚他。
他看也没看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的何玉柱,一把粗暴地推开他,直接拽住那还没喘匀气、惊魂未定的老太医,几乎是半拖半拽地把他拉到了产房门口,隔着厚厚的门帘,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近乎哀求的颤抖:“塔娜!塔娜你怎么样了?你撑住!别怕,太医来了,太医来了!你一定会没事的!”
不一会儿,得到消息的四阿哥胤禛带着四福晋乌拉那拉氏也赶了过来。胤禛依旧是那副沉稳如山的样子,但细看之下,眉宇间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他带来的是一株品相极佳、须髯清晰的百年老参,用一个紫檀木盒郑重装着。“九弟,稳住心神。弟妹素来坚强,吉人自有天相,定会逢凶化吉,平安诞下麟儿。”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四福晋则对着胤禟点了点头,温言道:“九弟放心,我进去看看弟妹。”说罢便径直进了产房,去帮忙安抚、照料。
紧接着,五阿哥胤祺和五福晋他塔喇氏也联袂而至。
五阿哥性子温和,脸上满是真诚的担忧,他也带来了不少宫里赏赐的、他自己都舍不得用的名贵药材。五福晋更是直接挽起袖子,对胤禟道:“九弟,我在宫里也学过些调理之法,我进去帮着四嫂一起照应塔娜妹妹。” 说完也快步进了产房。
有了两位嫂子加入,产房内的人手更加充足,贝勒福晋也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
而宫里的宜妃,自塔娜被送入产房的消息传来后,她的心就一直悬在嗓子眼,坐立难安。
翊坤宫派在九爷府的眼线,几乎是每隔一刻钟就快马加鞭回报一次消息。
当听到产程缓慢,塔娜体力消耗巨大,有难产之兆时,宜妃急得在殿内来回踱步,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出宫去,亲自守在儿媳妇身边。
“我的塔娜……我苦命的孩儿……”宜妃喃喃自语,眼圈泛红,“若是……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老九他可怎么受得住……” 她对塔娜这个儿媳妇是真心疼爱,不仅因为塔娜性子柔顺,更因为她是儿子心尖上的人。
可宫规森严,妃嫔无诏不得出宫,这是铁律!她再心急如焚,也不能违背。
“不行!本宫不能就这么干等着!”宜妃猛地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立刻吩咐:“备轿!去慈宁宫!本宫要去求见太后!”
慈宁宫内,宜妃一见太后,也顾不得平日维持的体面风度,直接跪倒在地,未语泪先流,声泪俱下地陈情:“太后娘娘!求您给臣妾做主啊!老九媳妇塔娜,她……她被人害得早产,如今在府中生死未卜,难产血崩啊!”
她哭得肝肠寸断,“都是那八福晋郭络罗·明慧!她嚣张跋扈,目无尊长,今日竟敢青天白日带着粗使婆子闯入九阿哥府,意图行凶,冲撞孕妇!
塔娜被她吓得魂飞魄散,这才动了胎气,提前生产,如今……如今怕是凶多吉少啊!太后!臣妾求您,允准臣妾身边几个得用的人出宫去照应一下吧!臣妾实在是……实在是放心不下啊!”
她一边哭诉,一边将明慧的恶行添油加醋,描绘得淋漓尽致,字字血泪,句句诛心。
太后年纪大了,最是看重子嗣,听闻皇子福晋被如此欺辱,以致难产,也是勃然大怒,手中的佛珠重重拍在案几上:“反了!真是反了!郭络罗家是怎么教女儿的?!竟如此狠毒!宜妃你快起来,哀家准了!你立刻派你身边最得力、最稳重的嬷嬷和宫女过去!务必保住九福晋和孩子!至于那郭络罗氏,哀家定会禀明皇帝,严惩不贷!”
有了太后的懿旨,宜妃心中稍定,立刻将自己身边经验最丰富、最沉稳的两位奶嬷嬷和一位掌管药材的大宫女火速派往九爷府,并再三叮嘱:“无论如何,保住福晋和孩子!需要什么药材,只管开口,翊坤宫就是砸锅卖铁也给你们凑齐!”
有了宫中这些经验丰富的嬷嬷和宫女加入,产房内的秩序更加井然,应对也更为专业。浓稠的参汤一碗碗送进去,勉强为塔娜吊着气力。
然而,时间在痛苦的煎熬中一点点流逝,从下午到黄昏,再到深夜,塔娜的宫口开得依然极其缓慢,阵痛的间隙,她的体力如同退潮般飞速流逝,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开始涣散,连呻吟声都变得微弱下去,仿佛下一刻就要油尽灯枯。
接生嬷嬷急得满头大汗,声音都带着哭腔,伏在塔娜耳边不停地呼唤:“福晋!福晋您醒醒!您不能睡啊!再用点力!孩子就快出来了!您想想九爷,想想孩子啊!”
贝勒福晋和四福晋、五福晋也轮番在她耳边鼓励,喂她参汤,但她似乎已经听不到了,气息越来越微弱。
就在这千钧一发、所有人都几乎要绝望的时刻,塔娜混沌的、仿佛漂浮在无边黑暗中的脑海中,忽然清晰地浮现出额吉交给她的那个、来自草原巫女的、绣着神秘图腾的皮质福袋。她一直将它贴身藏在里衣胸口处,那是她最后的寄托和护身符。
一股强烈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求生欲望,让她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艰难地抬起颤抖的手,摸索着,紧紧握住了那个微微鼓起的福袋。
奇迹,就在这一刻发生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暖而坚定、带着草原泥土和青草气息的奇异力量,仿佛从福袋中缓缓流出,如同涓涓细流,顺着她的掌心劳宫穴,迅速蔓延至她冰冷僵硬的四肢百骸!
这股力量并不算磅礴浩瀚,却异常纯粹、温和而持久,带着生命最原始的祝福,如同干涸龟裂的土地终于等来了期盼已久的甘霖,重新点燃了她几乎熄灭的生命之火,也给了腹中那个挣扎求存的小生命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把推动力!
塔娜猛地吸了一口气,原本涣散的眼神骤然重新聚焦,迸发出一种惊人的、母性的光芒和力量!
她按照接生嬷嬷的指引,凝聚起全身重新涌出的、仿佛无穷无尽的力气,发出了一声压抑已久的、用尽全力的、如同凤凰涅盘般的呐喊——
“哇——啊啊——!”
一声异常响亮、清脆、中气十足的婴儿啼哭,如同破开厚重乌云的第一缕金色阳光,又如同宣告新生的神圣号角,骤然划破了九爷府上空压抑、焦灼、死寂了整整一夜的漫长黑暗!
“生了!生了!是个小格格!母女平安!福晋挺过来了!挺过来了!” 接生嬷嬷欣喜若狂、带着劫后余生般哭音的报喜声,如同天籁,从产房内清晰地传出!
此时,窗外天际,正好泛起了朦胧的、充满希望的鱼肚白。新的一天,到来了。
康熙三十九年,三月十八日,晨曦微露、紫气东来之时,九阿哥胤禟的嫡长女,在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夜后,终于平安降生。
消息第一时间传入宫中,正值乾清宫康熙刚巧醒来,又是他万寿节,宫中正准备隆重的庆典。
康熙听闻九儿子在自已万寿诞辰当日得了一个闺女,觉得此乃祥瑞之兆,是上天赐予的寿礼,龙心大悦,当即御笔亲赐名——乌灵珠(满语意为“富饶”、“福泽”)。
还在午宴上并当着宗室王公、文武百官的面朗声笑道:“此女与朕同诞,得天独厚,福泽深厚,望其一生福寿安康,祥瑞相伴,为我大清带来富饶与吉祥!”
九爷府上下,彻夜的紧张、恐惧、担忧与煎熬,终于在这一刻,化作了无尽的喜悦、激动的泪水与震天的欢呼。
而那个在万寿节降临、承载着帝王祝福的小生命,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拥有了不凡的际遇与福运。
然而,喜悦之下,暗流仍在涌动。
宜妃在宫中接到母女平安的消息后,喜极而泣,但随即,对郭络罗·明慧那刻骨的恨意,便如同毒藤般缠绕上她的心头。
她抚摸着腕上的玉镯,眼神冰冷:“郭络罗·明慧……你差点害死本宫的孙女儿和儿媳……这笔账,本宫记下了!咱们……慢慢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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