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矿村死寂般的“欢迎”,比直接的刀剑相向更令人心悸。那些从破烂棚屋缝隙中透出的目光,混杂着麻木、警惕、贪婪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如同无形的蛛网,缠绕着刚刚踏入此地的四个半(算上昏迷的两人)不速之客。空气中劣质油脂燃烧的呛人气味和腐烂菌类的酸臭,混合着血腥与汗味,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独特氛围。
老默强忍着肋下的剧痛和失血带来的眩晕,脸上堆起一个在底层摸爬滚打多年练就的、既显卑微又不失强硬的笑容,对着空荡荡的村子中央拱了拱手,声音沙哑却尽量清晰地开口道:“各位乡亲,路过贵宝地,遇了难,有两个兄弟伤重,求个地方歇脚,讨点伤药,价钱好商量,绝不给各位添麻烦!”他深知在这种法外之地,示弱等于找死,但过分张扬也会引来群起攻之,必须把握好分寸。
回应他的,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远处一间稍大些的、用整块黑铁矿石垒砌的棚屋里,传来一声沉重的、仿佛铁块摩擦的咳嗽声。
石蛮紧绷着肌肉,将昏迷的墨渊护在身后,石斧横在胸前,凶狠的目光扫过每一个可能藏有危险的角落,如同一头受伤但依旧危险的困兽。幽竹则紧紧抱着气息微弱的云芷,身体因恐惧和疲惫而微微颤抖,但她强迫自己站直,警惕地感知着周围那些充满恶意的能量波动。
僵持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就在老默几乎要放弃,准备另寻他处时,那间黑铁矿石棚屋的门,“吱呀”一声,被一只覆盖着暗沉金属甲片、布满油腻和污垢的手推开了。一个佝偻、瘦削、脸上带着一张锈迹斑斑的半覆式金属面罩、只露出一双浑浊却锐利如鹰隼的眼睛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他穿着一件用各种兽皮和破烂布料拼接的长袍,身上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草药味、金属锈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外来的?”面罩下传来一个沙哑、干涩,仿佛砂纸摩擦的声音,听不出年纪,“伤的什么?死的还是活的?”语气直接而冰冷,没有任何寒暄。
老默心中一凛,知道正主来了,连忙上前一步,依旧保持着恭敬的姿态:“这位……先生,我这两位朋友,一个是力战脱力,内腑受创,心脉不稳;另一个……像是中了某种邪门的咒术,神魂受损,生机流逝。还望先生慈悲,施以援手,我等必有重谢!”他刻意模糊了墨渊力量反噬和云芷可能被魔蛇意志侵蚀的真相。
那金属面罩下的眼睛,如同探照灯般,先是扫过老默肋下依旧渗血的伤口,又落在石蛮身上,在他那异于常人的魁梧体格和凶悍气息上停留片刻,最后,定格在了被石蛮和幽竹护着的墨渊与云芷身上。尤其是墨渊,那灰败的脸色和周身散发的、极其微弱却让空气都微微扭曲的异常波动,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
“重谢?”金属面罩人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这鬼地方,金银不如一块发霉的干粮。拿什么谢?”
老默咬牙,从贴身内袋摸出一个小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露出几块闪烁着微弱能量光泽的、不规则的五彩晶石碎片——这是他们之前从蛇窟运输队缴获的“蚀心石”边角料,蕴含混乱心能,既是危险品,也是某些邪道修炼者眼中的“宝贝”。
“蚀心石碎屑?”金属面罩人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带着惊讶和贪婪,“你们……从哪里弄来的?”
“偶然所得,”老默含糊其辞,“若先生能救我朋友,这些便是酬劳,此外,我等身上还有些许药材和……情报,或许对先生有用。”他抛出了诱饵。
金属面罩人沉默了片刻,浑浊的眼睛在墨渊和云芷身上来回扫视,最终,点了点头:“带进来吧。丑话说在前头,救不救得活,看他们的造化,也看你们付不付得起代价。若是救活了,酬劳加倍。若是死了,尸体归我处理。”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酷。
老默心中一沉,但别无选择,示意石蛮和幽竹跟上。
进入黑铁棚屋,内部比想象中宽敞,但也更加杂乱和诡异。四周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干枯的草药、不知名生物的骨骼、以及一些浸泡在浑浊液体中的器官标本。中央是一个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铁砧台,上面散落着各种奇形怪状的手术刀具和研磨器具,角落里还有一个燃烧着幽绿色火焰的小型熔炉,散发出刺鼻的硫磺味。这里不像医馆,更像是一个野蛮的炼金作坊或屠宰场。
金属面罩人——姑且称之为“铁面医师”——示意石蛮将墨渊平放在铁砧台旁一张铺着肮脏兽皮的矮榻上。他先是检查了老默的伤口,手法粗暴地拆开临时包扎,撒上一种刺鼻的黑色药粉,疼得老默龇牙咧嘴,但血确实很快止住了。接着,他走到墨渊身边,枯瘦的手指搭上墨渊的手腕,一股阴冷刺探的能量瞬间涌入。
“咦?”铁面医师发出一声惊疑,金属面罩下的眼睛猛地睁大,“好古怪的伤势!心脉近乎崩碎,丹田气海却有一股……极其暴烈混乱的力量在盘旋不散?似蚀非蚀,似魔非魔……小子,你这是什么功法走火入魔了?”他抬头看向老默,目光灼灼。
老默心中警铃大作,连忙道:“先生高明!我这位兄弟确是练功出了岔子,才落得如此境地。还请先生先稳住他的性命!”
铁面医师冷哼一声,不再多问,取出几根细长如发丝、闪烁着寒光的金属长针,手法快如闪电,刺入墨渊周身几处大穴。那长针上似乎附着某种阴寒能量,暂时冻结了墨渊体内狂暴乱窜的归墟之力,让他灰败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丝,但气息依旧微弱如游丝。
“暂时吊住命了。”铁面医师淡淡道,“但治标不治本。他体内那股力量太诡异,若不能疏导或压制,迟早爆体而亡。我需要‘镇魂草’和‘地脉紫晶’来炼制‘锁元散’,暂时封印他的力量核心。你们有吗?”
老默和石蛮面面相觑,这两样都是极其稀有的药材和矿物,他们哪里会有?
就在这时,铁面医师的目光转向了被幽竹扶着的云芷。他走近几步,并未直接触碰,而是隔着一段距离,仔细感知着云芷的状态。越是感知,他眼中的惊异之色越浓。
“这个女娃……更奇怪!”他声音带着难以置信,“肉身伤势不重,但神魂……仿佛被某种至高无上的存在‘标记’了!有一股极其阴冷古老的意志碎片,如同附骨之疽,在缓慢吞噬她的生机和灵慧!这……这像是传说中的‘神蚀’之伤!你们到底招惹了什么?!”
此言一出,老默、石蛮和幽竹都是心头巨震!铁面医师竟然一眼就看出了云芷伤势的根源!此人绝不简单!
“先生……可能救治?”老默声音干涩地问道。
铁面医师沉默良久,缓缓摇头:“‘神蚀’之伤,非药石能医。除非能找到与她神魂本源相连的‘替身’之物,施展‘移魂换魄’的禁术,将那道意志碎片转移出去,否则……她迟早会神魂耗尽,成为一具空壳,甚至……被那道意志彻底占据!”他顿了顿,看向老默手中的蚀心石碎屑,“或许……这些碎屑,配合一些特殊手法,能暂时延缓侵蚀,但也只是饮鸩止渴。”
希望,再次变得渺茫。救治墨渊需要罕见药材,救治云芷更是涉及禁忌之术,几乎无解。
就在众人心情沉重之际,躺在矮榻上的墨渊,身体突然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他体内那被金属长针暂时冻结的混沌心核,似乎感应到了外界(铁面医师的阴寒能量、蚀心石碎屑的波动、以及云芷身上那道魔蛇意志的残留气息)的刺激,竟然自主地、极其微弱地旋转了一下!
一丝极其细微、却带着纯粹“归墟”意境的灰暗能量,不受控制地从他指尖溢出,如同拥有生命般,缠绕上了铁面医师刚刚用过、放在一旁的一柄沾染着墨渊鲜血的手术刀。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那柄精钢打造的手术刀,刀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灰暗、失去光泽,然后……如同风化了千万年一般,悄无声息地化作了细细的金属粉末,簌簌落下!
铁面医师猛地后退一步,浑浊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死死盯着墨渊,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湮灭……物质本源?!这……这不是蚀心之力!这是……归墟的力量?!传说中的……万物终末之力?!小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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