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见自己断续的声音:“带我……”
话没说完,一阵剧痛袭来。
视线开始黑下去。
最后一刻,我看见司音抬头望向天空,眼中金光暴涨,像是有什么沉睡已久的东西,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的手指扣进我的掌心,用力到几乎要把骨头捏碎。
剑柄上的血,顺着我的手腕流到了他的手上。
——
那股力道还在,可我已经撑不住了。身体像被撕开又缝合的旧布,每一寸都在裂。意识模糊前,我只记得他把我往怀里拉,手臂环得极紧,仿佛一松手就会永远失去。
然后是轰的一声。
不是雷,也不是钟。更像是某种封印在深处的东西炸开了。
风猛地卷起,带着灼热的气息扑在脸上。我勉强睁开眼,看见司音站在身前,背影单薄却挺得笔直。他脚下的石板寸寸崩裂,裂缝如蛛网般蔓延开来,金色的光从他体内渗出,像是久闭的泉眼终于涌出了水。
墨渊站在高台之上,手中长剑微颤。
“你竟敢强行破封?”他的声音不高,却压得空气都凝滞。
司音没有回头。我能感觉到他在喘,呼吸急促而不稳,可他的声音却清晰地传了过来:“师父,三百年了。她等了我三百年。”
他缓缓抬起手,掌心浮起一道微弱的金纹。那是昆仑虚最基础的护体咒,可此刻在他手中,竟隐隐泛着轩辕剑特有的光晕。
烬羽……他还记得这个名字。
我动了动手指,想抓住他的衣角,可手刚抬起来就滑落下去。左肩的伤口又裂开了,血沿着手臂往下淌,滴在石阶上,一滴,两滴,缓慢而沉重。
墨渊目光落在我身上,眉头微皱。
“她为你接下两剑半。”他说,“第三剑未落,你便破禁而出。你以为这样就能改变什么?”
司音转过身,蹲下来扶住我的肩膀。他的指尖很凉,碰在我脸上时,像是一片雪落在烧烫的铁上。
“你说情执乱道。”他看着我,声音低了些,“可若连一个愿意为我挡剑的人都护不住,这道修来何用?”
我没力气说话,只能看着他。唇边还有血,想笑一下,却牵动了伤处,只咳出一口腥气。
他伸手抹去我嘴角的血,动作很轻,像是怕弄疼我。可我知道,他心里不轻。
“别再试了。”我说,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你刚醒,灵力不稳……碰我会反噬。”
他没理我,反而将我往怀里带了带。温热的体温贴上来,让我冷得发抖的身体稍稍缓和了些。
墨渊冷笑一声:“你还记得你是谁的弟子?还知道昆仑门规不可违?”
“我记得。”司音站起身,把我轻轻放在石阶上,转身面对墨渊,“我也记得三百年前,在瘴气林里答应过一个人——若你还活着,我会来找你。”
他顿了顿,声音更沉:“现在,她来了。我不是来求您放人的。我是来带走她的。”
墨渊眼神一厉。
第三剑,终于落下。
没有风声,没有光影,甚至连天地都静了一瞬。那一剑不像攻击,倒像是判决,直接劈向魂魄根源。我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被狠狠一扯,像是要从身体里抽离出去。
司音一步跨出,挡在我面前。
他手中无剑,只有一道由玉珏引动的金光结界。那是昆仑虚最古老的防御术,需以本源灵力催动。可他才刚破封,修为未复,这一招几乎是透支性命。
剑气撞上结界,金光剧烈震颤,瞬间出现裂痕。
“退后!”我嘶喊,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一股力量按住。
是司音的灵力。他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里有痛,也有决绝。
“你说别碰你。”他低声说,“可这次,换我来护你。”
结界碎了。
余波扫过我的脸,像是刀锋划过。我闭上眼,听见一声闷响,接着是身体落地的声音。
我猛地睁开眼。
司音跪在石阶上,嘴角溢血,双手撑在地上,指节发白。他的背上有三道焦黑痕迹,正是刚才替我挡住的剑气余劲。
“司音!”我伸手去抓他,可指尖刚碰到他的衣角,就被一股反冲之力弹开。
他回头,对我笑了笑。
那笑容很淡,却让我心头一紧。
墨渊站在原地,剑尖垂落。
“三剑已尽。”他说,“你破禁干预,已属逆举。若再前行一步,便是叛门。”
司音慢慢站起来,脚步有些晃,可每一步都踩得极稳。他走到我身边,弯腰将我扶起,一手穿过我的腋下,支撑着我的重量。
“您教我守正道。”他说,“可若这道容不下一个曾被罚跪三日的小女孩,那这道,我不修也罢。”
墨渊脸色变了。
远处云层翻涌,执法弟子的身影已在天际浮现,越来越多。他们手持长戟,列阵而立,只等一声令下便会冲杀而下。
我知道时间不多了。
我想推开他,让他走。可身子软得使不上力,只能靠在他臂弯里,听着他的心跳。
一下,又一下,急促却不乱。
“你还记得我吗?”我问他,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他低头看我,眼神清明:“阿烬。”
这两个字出口的瞬间,颈间的玉珏忽然一烫。它挣脱了衣领,缓缓浮起,与他胸前那枚遥遥相对。两道微光靠近,交缠,最终盘旋成一个古老的印记。
墨渊盯着那印记,沉默良久。
“聚魂之誓。”他终于开口,“原来你们早已……”
话未说完,天边一道金光疾射而来,直取我们头顶。
司音反应极快,一把将我搂进怀里,转身迎向那道光芒。他的手臂被划开一道口子,血立刻涌了出来,滴在我的手背上。
我抬头,看见执法队中最前方那人举着符刃,正欲再斩。
“住手!”司音喝道,声音里带着昆仑虚嫡传弟子的威压,“此事由我承担!与她无关!”
那人停下动作,却未收刃。
墨渊看着我们,目光复杂。
“你要带她走?”他问。
“是。”司音答得干脆。
“哪怕背负叛师之罪?”
“哪怕万劫不复。”
风忽然吹起,卷动他的衣角。他抱着我,站得笔直,像一杆不肯折的枪。
我靠在他怀里,手指微微勾住他染血的袖口。
血顺着我的手腕滑下去,滴在石阶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墨渊缓缓抬起手,掌心浮起一道符印。
司音立刻绷紧身体,将我护得更紧。
可那符印并未飞出,而是悬在半空,缓缓旋转。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无杀意。
“走吧。”他说,“若她真是那个孩子……那你欠她的,该还了。”
司音没有动。
“但记住。”墨渊声音低沉,“昆仑虚的大门,从此不再为你而开。”
司音低头看我一眼,见我还清醒,轻轻点了点头。
他扶着我站起来,脚步不稳,却一步步朝山门走去。
身后,墨渊的身影渐渐模糊在风里。
我最后回望了一眼那座主殿,檐角的铜铃在风中轻响。
司音察觉到我的动作,低声问:“舍不得?”
我摇头,又点头。
“不是舍不得。”我说,“是终于……走出来了。”
他握紧我的手,没再说什么。
可就在这时,我忽然感觉到他身体一僵。
低头一看,他掌心渗出的血正顺着指尖滴落,而那血的颜色,竟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青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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