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中扇柄一震,比昨夜更急。
我停步,指尖压住玉清昆仑扇的扣环,不为灵机牵引,而是心口突地发紧。昨夜桃林独修,尚能将外界流言视作过耳风声,此刻这震颤却像撞在经络上,震得灵台微晃。我闭目,《清心诀》自命门起转,一息沉入气海,压下那股翻涌的躁意。
桃林深处,人声未远。
“……狐族血脉驳杂,如何承得了昆仑正统?那‘阵眼听风者’的名号传得沸沸扬扬,我看不过是墨渊上神偏心,抬举个外姓弟子罢了。”
“你没见他破阵时的步法?断续引本是辅修心法,他竟拿来统御七人灵流,乱了归墟诀的刚正之序。此等取巧之术,也能称楷模?”
“巧?我倒觉得是侥幸。若非三师兄那队在幻影关耗了大半灵力,轮得到他带队破阵?外门已有三派递了帖,要来考校这‘听风者’真伪——真金不怕火炼,就看他能不能扛得住。”
我立在桃枝后,掌心覆扇,听他们一字一句,将我七日闭关、经脉逆冲才换来的破阵之法,贬作“取巧”“侥幸”。更将墨渊上神的嘉许,说成“偏心抬举”。血脉、出身、师承,全成了可攻的破绽。
我睁眼,眸光已冷。
扇柄不再震,是我压住了心火。名可传,言可沸,但我修的道,不靠嘴证。
我转身欲走,足尖刚离地,袖中扇忽又一颤——不是感应,是共鸣。它知我怒,故随我动。我索性停下,将扇抽出半寸,金纹在日光下隐现,如沉湖泛光。若他们真要验我真假,我不惧。可若连站上阵台的资格,都要因血脉被剥夺,那这昆仑的道,又算什么正统?
次日晨课,剑阵列于校场。
我持扇入列,尚未站定,便觉数道目光扫来。有人低声议论,声音不掩,却也不直面。四师兄叠风立于前排,剑未出鞘,眉心微锁,似有话说又止。我知他为人耿直,向来不藏心事,如今这般沉默,必是已听闻外议。
“狐族血脉杂,真能承昆仑正统?”
“若非上神偏心,哪轮得到她破阵?”
“十七弟子近来锋芒太盛,怕是要惹祸。”
我握紧扇柄,心头血骤然一热——不是因羞辱,而是想起七万年前,墨渊冰棺前,我日日以心头血喂养仙身,只求他不朽。那时天下无人知我,我亦不求人知。如今不过因一战成名,便有人要以出身断我道途?
我抽出玉清昆仑扇,不发一言,踏前一步,演起《归墟步法》。
灵力自足底升起,不散不泄,凝于扇尖。一步一痕,金纹刻地,如刀削石。我将“引”“爆”“收”三势拆解,慢至三息一动,节律分明,如山河脉动。地面金痕渐深,却不带风声,唯有灵流压地而行,如潜龙游渊。
收势时,我立于阵心,目光扫过众人:“若疑我实力,可当场切磋。若疑我身份,大可去问墨渊上神——他若不认,我自退去。”
无人应声。
叠风低头看剑,终是未语。我收扇入袖,转身离场,脚步不疾不徐,却压得校场寂静如渊。
午后,讲经台召令急传。
墨渊上神立于高台,玄袍垂风,目光如渊。众弟子列于台下,我立于十七位,掌心微汗,却稳握扇柄。他未提外议,未言质疑,只点我名:“司音,演一遍《九曜归墟诀》。”
我应声出列,抽扇起势。
灵力自命门涌出,循《清心诀》流转周身,再以“断续引”控其节律。我知今日非寻常演法,乃是一场无声的定论。故每一式皆凝神至极,不求快,但求准。扇尖划空,金纹隐现,灵流如脉,节律如钟。
至最后一式“断续引”,我忽将动作放慢三息。
灵力在经络中滞了一瞬,似有破绽。台下数人目光一亮,更有弟子暗掐符咒,指尖微光闪动,欲录我动作传往外门。我识海中,仙缘镜悄然浮现,镜光一扫,已映出那符咒轨迹——是“影留符”,可录三息内灵流走向,传之千里。
我冷眸微转,不拆破,只待那符光将成,猛然收势。
扇尖回旋,灵力骤收,一道金纹自地面炸开,直冲那弟子掌心。符咒未及离手,便在掌中震碎,化作星点消散。那弟子踉跄后退,面色发白。
全场死寂。
墨渊立于高台,目光缓缓扫过众人,终落在我身上:“节律精准,灵流如脉动山河,已得‘听风’真意。”他顿了顿,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然——有人见术而不见人,见名而不见修,是眼盲,非她之过。”
台下无人再语。
我垂首,掌心覆扇,知他未替我辩,却已为我定论。可那定论之外,仍有暗流。我抬眼,见数名弟子眼中疑色未散,更有两人袖中符纸微动,似在传讯。外门的风,不会因一言而止。
我转身欲退,忽觉袖中扇一震。
不是灵机牵引,也不是心火共鸣。这一震,极短,极锐,像被什么狠狠刺了一下。我顿步,指尖抚过扇骨,金纹微烫——方才那符咒碎裂时,有一缕残灵逆冲而入,竟与扇心共鸣。
我闭目,仙缘镜映照识海,镜光扫过扇身。金纹深处,一道极细的灵痕浮现,如刻痕嵌入,正缓缓渗入扇灵。那是“影留符”的反噬残息,本该消散,却被玉清昆仑扇主动吸纳。
我睁眼,眸底一沉。
此扇随我多年,从未主动吞纳外灵。今日异动,是因它察觉那符咒背后,另有追踪之术?还是……那残息中,藏着外门某派的灵印?
我未声张,只将扇收回袖中,压住那缕异动。墨渊未再多言,讲经照常。我立于队列,表面静听,实则以《清心诀》锁住识海,仙缘镜悄然运转,将那道残灵层层剥离,映出其本源。
镜光一闪——残息尽头,浮出半道印记:三重山纹,环抱一月。
我心头一震。
那是——西荒寒月宗的灵印。此派向来排斥异族,尤忌狐族掌权。他们已派人入昆仑虚?还是……早有弟子潜伏于此?
我掌心收紧,扇柄微颤。
若外门已动,内门未净,那这场风波,远不止于言语攻讦。他们要的,不是验我真假,而是断我道途。
我抬眼望向讲经台,墨渊正闭目调息,似未察觉异样。可我知道,他既点我演法,又当众定论,便是已知风起。他不拆穿,不驱逐,是留我以实力自证。
那我便证给他们看。
不是为名,不是为位,而是为七万年守冰棺的孤影,为桃林中年年酿酒的痴念,为这身狐血,也能修出正统大道。
我将玉清昆仑扇握紧,指节发白。
若你们要风浪,我便掀得更高。
喜欢昆仑恋影墨渊白浅情笺请大家收藏:(m.bokandushu.com)昆仑恋影墨渊白浅情笺博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