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低轨道，火卫一（phobos）。
这颗原本就不规则的土豆状卫星，此刻看起来更加狰狞。
在“共工”号登陆后的第十天，火卫一的斯蒂克尼撞击坑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沸腾的工业深渊。数以万计的采矿机器人像是在伤口上蠕动的蛆虫，疯狂地啃食着富含碳和金属的岩石。
“裂变周期：t-5 小时。”
陈二狗漂浮在“共工”号的指挥塔内，双眼布满血丝，死死盯着生产线终端。
在他脚下，第一批次 5 艘 简化版工业舰“共工-beta”型，已经完成了龙骨和外壳的打印。它们就像是刚出壳的蝉，虽然外表粗糙，但骨架完整。
“这就是指数级增长的恐怖。”
苏清歌在地球端看着数据流，语气中带着一丝对数学规律的敬畏。
“按照现在的效率，第一批 5 艘投产后，产能将翻 6 倍。第二批将会有 30 艘下线。第三批……”
“如果不加控制，一个月后，火卫一就会被彻底吃光，变成一支由几百艘工业舰组成的舰队。”
“这就是**‘冯·诺依曼机器’**的本质——工业癌症。”
“别感叹了。”陈二狗大喊，“壳子是造好了，但心呢？脑子呢？这些船现在就是一堆铁壳子！没有红汞核心，没有量子芯片，它们动都动不了！”
这就是瓶颈。
火卫一能提供无限的钢筋水泥，但提供不了高端芯片和核燃料。
“快递到了。”
李星河的声音切入频道，冷静而笃定。
“抬头看。”
……
火星高轨道。
漆黑的太空中，突然亮起了密集的闪光。
那是 500 架 “穿云箭”级高速货运飞船，正在利用火星大气进行最后一次气动减速。
它们是从地球和月球基地出发，利用“双星光阵”激光推进，以每秒 200 公里的极速“飙”过来的。
这支补给舰队里，没有一粒粮食，没有一滴水。
货舱里装的，全是**“心脏”（封装好的红汞反应堆核心）和“大脑”**（“盖亚”子系统集成芯片组）。
“这是人类工业史上最疯狂的**‘即时生产’（JIt, Just-in-time）**。”
叶红鱼在雄安看着这壮观的一幕。
“我们在地球生产核心，在月球生产燃料，在火星轨道生产壳子。三条流水线跨越几亿公里，必须在秒级的时间窗口内完成汇合。”
“只要有一个环节脱节，整个生产链就会崩盘。”
“不会脱节。”李星河看着屏幕，“因为指挥这一切的，是‘盖亚’和‘广寒’的双核大脑。”
……
火卫一，装配现场。
天空下起了“零件雨”。
数百艘货运飞船精准地悬停在“共工”号的装配平台上。机械臂像是在进行一场精密的外科手术，迅速抓取那些还在冒着液氮寒气的核心组件。
“心脏移植开始。”
巨大的红汞磁约束罐被插入新船的动力舱。
“大脑植入开始。”
黑色的量子芯片组被滑入主控槽。
嗡——！！！
第一艘子舰，“共工-001”号，舰首亮起了识别灯。
“系统自检完成。能源输出正常。工业矩阵协议已加载。”
它缓缓升空，没有丝毫停歇，立刻伸出它那崭新的八条机械臂，扑向了火卫一的另一侧山脉。
它加入了“进食”的队伍。
紧接着是 002 号、003 号……
几何级数的裂变开始了。
原本只能在斯蒂克尼撞击坑作业的工地，瞬间扩散到了火卫一的背面。整颗卫星都在颤抖，仿佛在数千把激光刀的切割下呻吟。
“这种感觉……”陈二狗看着满天飞舞的工业舰，吞了口唾沫，“真像是在看细菌繁殖。”
“这就是战争。”
杨烈驾驶着“蚩尤”号在不远处护航，看着这支迅速膨胀的舰队。
“对方想用数量淹没我们，那我们就用更多的数量淹没它们。”
……
地球，雄安指挥中心。
李星河看着产能报表，脸上没有丝毫轻松。
“100 艘工业母舰，这只是第一步。”
他调出了“祝融”号传回的最新雷达数据。
在木星方向，那个被打残的“巡林客”核心虽然沉默了，但在更深远的黑暗中——也就是那个半人马座方向的深空，出现了一丝诡异的引力波涟漪。
非常微弱，但极其规律。
“零，那是什？”李星河问。
零的义眼转动了一下，声音变得有些僵硬。
“那是……‘曲率尾迹’。”
“有一支庞大的舰队，正在利用曲率驱动加速。它们就像是在平静的水面上高速航行的快艇，留下了这道时空波纹。”
“规模？”
“根据尾迹的宽度推算……”零顿了顿，“至少是‘巡林客’的 100 倍。”
指挥大厅瞬间安静了下来。
100 倍。
也就是相当于 100 颗死星的体量。
这就是“收割者”的主力。
“还有多久到达？”
“它们还在加速阶段，引力波有滞后性。”零计算着，“如果不考虑它们有什么黑科技跳跃手段，常规航行大约需要……3 年。”
“3 年。”
李星河重复了一遍这个数字。
对于普通人来说，3 年很长。但对于一场星际战争的准备来说，这短得像是一眨眼。
“够了。”
李星河猛地站起身，眼神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赌徒般的疯狂。
“只要它们不是明天就到，我们就有机会。”
“这 3 年，我要把火星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要塞行星’**。”
他指向火卫一。
“既然工业母舰已经裂变成功了，那就别停。”
“吃完火卫一，去吃火卫二。”
“吃完火卫二，去小行星带。”
“我要在 3 年内，造出一支百万艘级别的无人舰队。”
“不是那种只会挖矿的工程船。”
李星河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屏幕上。
“我要造**‘自杀式’无人战舰**。”
“不需要护盾，不需要维生，只需要引擎、炸药和最简单的 AI。”
“我们要用**‘蜂群’对付‘蜂群’**。”
“告诉杨烈，让他准备好。”
“下一阶段，我们要把战火，烧到小行星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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