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远去,房门合拢的声音在寂静的新房里显得格外清晰。那一声,仿佛不是关上了一扇门,而是将她与外界所有的联系和希望,彻底隔绝。
林悠然独自坐在床沿,眼前依旧是一片晃动的红色。萧景澜的话语犹在耳边回响——“林氏”、“守好本分”、“安安分分”。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刺穿了她最后一丝关于婚姻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没有揭她的盖头,没有饮合卺酒,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这不仅仅是不重视,更是一种明确的、近乎羞辱的姿态——他娶她,无关情爱,她只需做一个有名无实、安分守己的摆设。
良久,她缓缓抬起手,自己掀开了那顶沉重的凤冠和碍事的盖头。眼前骤然明亮,满室刺目的红让她微微眯起了眼。烛火跳跃,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在冰冷的地面上,更显孤寂。
她站起身,走到梳妆台前。铜镜里映出一张年轻姣好却毫无血色的脸,繁复的珠翠之下,是一双过于平静,平静得近乎空洞的眼睛。
“王妃娘娘,”门外传来云舒小心翼翼的声音,带着担忧,“奴婢……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林悠然的声音有些沙哑。
云舒推门而入,看到自家小姐已经自行卸下了盖头,独自站在镜前,那单薄的身影在满室喜庆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凄凉。她鼻子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又强行忍住。
“小姐,王爷他……”
“去了书房。”林悠然打断她,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伺候我卸妆吧,累了。”
云舒不敢多言,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帮她拆卸头上沉重的凤冠和发钗。每取下一件,林悠然都觉得脖颈轻松一分,但心里的沉重却丝毫未减。
卸去钗环,洗净铅华,镜中的人恢复了素净的模样,却再也找不回从前在闺阁中的那份轻灵。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化不开的阴郁。
“小姐,您别难过,王爷他……许是前朝事务繁忙……”云舒试图安慰,话语却苍白无力。
林悠然摇了摇头:“不必说了。从今往后,这里是王府,我是靖王妃,谨记身份,谨言慎行。”她像是在告诫云舒,更是在提醒自己。
这一夜,林悠然躺在铺着大红鸳鸯被的婚床上,辗转难眠。床榻柔软舒适,锦被温暖熏香,却无法驱散她周身的寒意。陌生的环境,未知的将来,以及萧景澜那双冰冷审视的眼睛,在她脑海中反复交织。
她想起那把藏在妆奁底的匕首,想起刀鞘上那个神秘的暗记。萧景澜送她匕首,究竟是何用意?若为示警或考验,今夜他的态度,是否算是对她“通过”或“未通过”的某种回应?
思绪纷乱如麻,直到天光微亮,她才迷迷糊糊地浅睡过去。
仿佛刚阖眼没多久,便被门外规律的敲门声惊醒。
“王妃娘娘,时辰不早,该起身梳洗,准备入宫谢恩了。”是教引嬷嬷那毫无感情的声音。
新妇入门,翌日需入宫叩谢皇恩,这是规矩。
梳洗打扮,按品大妆。今日的服饰虽不及昨日婚服隆重,却依旧是亲王正妃的规制的朝服,雍容华贵,也沉重非常。
走出凌霄院正房,清晨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这是林悠然第一次看清自己所处的环境。庭院开阔,回廊曲折,假山流水点缀其间,草木葱茏,处处透着精雕细琢的奢华与气派,却也透着一股子森严的规矩感,少了几分生机。
来到王府正厅,萧景澜已经等在那里。他换上了一身墨紫色亲王常服,金冠束发,身姿挺拔,正端着一盏茶,垂眸细品。晨光透过窗棂,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更显得他神情淡漠,高深莫测。
听到脚步声,他抬眸瞥了她一眼。那目光依旧没什么温度,只是在她符合规制的妆容和服饰上短暂停留一瞬,便淡淡移开。
“走吧。”他放下茶盏,起身,率先向外走去。
没有问候,没有寒暄,甚至没有对她昨夜独守空房有任何解释或表示。仿佛那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
林悠然抿了抿唇,默默跟上,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王府的马车早已备好,宽敞华丽,内里铺着柔软的垫子。两人一左一右坐下,中间隔着足以再坐一人的距离。
一路无话。车厢内气氛凝滞,只有车轮碾过青石路面的辘辘声。
皇宫,紫宸殿。
帝后并坐于上,接受了新婚夫妇的叩拜。皇帝笑容和煦,说了几句“夫妻和睦,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的场面话。皇后亦是温言勉励,目光在林悠然沉静的脸上停留片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萧景澜应对得体,言辞恭谨却不失亲王气度。林悠然则始终垂眸敛目,依礼应答,言行举止挑不出丝毫错处。
谢恩仪式顺利结束。退出紫宸殿,沿着宫道向外走时,萧景澜的步伐不疾不徐,林悠然依旧沉默地跟在后面。
就在即将走出宫门,踏上王府马车之前,萧景澜却忽然停下脚步,并未回头,声音平淡地传来:
“今日回府,按例,侧妃柳氏及府中诸人,会向你正式见礼。”
林悠然心头微紧,知道真正的考验,此刻才算正式开始。她稳住心神,轻声应道:“是,妾身明白了。”
他这才侧过身,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她的脸上,带着一种纯粹的、评估似的锐利:“柳氏在王府多年,熟知事务。你初来,诸事不明,遇事……多听听她的意见。”
这句话,像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林悠然的心口。他这是在明确告诉她,即便她是正妃,在这王府后院,真正的掌权者,依旧是柳侧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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