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府后院,秋光正好。
石桌上摊着新绘的《大宋矿业改良草图》,晏安正与公孙策探讨着如何将地质勘探的简易法推行各州。
艾虎蹲在一旁,用新得的匕首削着木棍,嘴里叼着根草茎,含糊不清地哼着新学的坊间小调。
展昭抱剑立于廊下,目光掠过院中,在晏安指出图中某处矿脉标识时,他会微微颔首。在艾虎差点削到手时,他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
一切平静而温暖,如同汴京秋日高爽的天空。
然而,这份宁静很快被前堂传来的喧哗打破。
王朝引着一老一少两人匆匆而来。
老者双目浑浊,以竹杖探路,衣衫褴褛,脸上刻满了风霜与悲愤。搀扶着他的青年汉子皮肤黝黑,筋骨结实,此刻亦是满面焦急。
“包大人!公孙先生!晏先生!”那青年汉子声音洪亮,带着浓重的端州口音,“俺叫铁牛,这是俺们砚山村的石老伯!俺们……俺们是来告官的!告那广南东路安抚使周栋!”
石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未语泪先流,竹杖“哐当”落地,枯瘦的手向前摸索着,声音嘶哑如破锣:“青天大人!求您给俺们砚山村的百姓做主啊!那周栋……他不仅要逼死俺儿子,他还要毁了俺们整个村子,抢走俺们世代守护的‘端溪血砚’啊!”
“端溪血砚”四字一出,晏安执笔的手微微一顿。
来了。
她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关于这个单元的记忆脉络:
地方大员觊觎宝物,构陷良民,勾结山贼,意图屠村……原本的剧情线里,庞太师的阴影隐现其中。
但此刻,她心念电转——既然此世庞太师势力未曾直接介入,那么周栋的所作所为,更可能是其个人贪欲膨胀与权力寻租的结果。
这反而……更好办了。
包拯面色沉凝,示意张龙赵虎扶起石健:“老人家,莫急,慢慢说。有何冤情,尽可道来,本府与你做主。”
石健老泪纵横,断断续续陈述起来。
原来周栋到任端州后,便以征收贡砚为名,横征暴敛。他盯上了砚山村世代相传的镇村之宝“端溪血砚”,诬陷石健之子、顶尖砚匠石玉私藏贡品、以次充好,将其打入大牢,严刑拷打,逼问血砚下落,更扬言若交不出血砚,便要加重整个村子的税赋,甚至纵兵抢掠。
“那血砚,是俺们砚山村的根啊……”石健捶打着胸口,“是祖宗传下来,保佑一方水土的祥瑞!岂能让他拿去媚上求荣!包大人,您在端州做过官,知道俺们百姓的苦啊!”
包拯确实曾在端州任职,深知当地砚工疾苦,更明白一方清吏对百姓的重要性。他眼中已蕴起怒意,看向公孙策与晏安。
公孙策沉吟道:“安抚使乃一路长官,权重一方。若无确凿证据,贸然弹劾,恐其反咬一口,谓我等越权干涉地方政务,反而对石玉及砚山村百姓不利。”
晏安适时开口,声音清晰而冷静:“包大人,公孙先生,此案关键,在于‘快’与‘准’。周栋敢如此肆无忌惮,无非是仗着天高皇帝远,及手中权柄。我们不必与他纠缠于是否‘越权’。”
她走到包拯案前,指尖在桌面虚划,如同在勾勒行动的蓝图:“我有三策,可速破此局。”
“第一,明修栈道。请包大人立即上书陛下,陈明端州贡砚事宜可能涉及贪腐,影响贡品质量与朝廷声誉,请求奉旨巡查端州砚务。此为‘名正言顺’。”
“第二,暗度陈仓。展护卫、艾虎与王朝马汉两位大哥,可扮作商队或游侠,先行一步,潜入端州。首要任务,是确保石玉安全,若能救出则最佳;其次,暗中保护砚山村,防止周栋狗急跳墙,派人强抢或危害村民;最后,搜集周栋贪墨、勾结山匪等罪证。”
“第三,直捣黄龙。我与公孙先生随大人同行,抵达端州后,不必与周栋多作周旋,直接亮明钦差身份,以巡查砚务为由,调阅账册,询问涉案人员。同时,利用我们先行掌握的线索,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她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展昭身上,带着全然的信任:“关键在于速度,必须在周栋反应过来,销毁证据或对石玉、村民下毒手之前,控制住局面。”
展昭迎上她的目光,抱拳沉声道:“展某明白,定护石玉周全,保村民无恙。”
艾虎也跳了起来,兴奋地摩拳擦掌:“放心吧包大人!有我和展大哥在,保证把那周栋的老底掀个底朝天!”
包拯与公孙策对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赞许。晏安此计,跳出了常规的查案流程,以雷霆之势直击要害,正是应对此类地方豪横官员的最佳策略。
“便依安安之言。”包拯霍然起身,声如洪钟,“展护卫、艾虎、王朝、马汉,你四人即刻准备,轻装简从,先行赶赴端州!”
“公孙先生,草拟奏章,本府要即刻面圣!”
“张龙、赵虎,整顿行装,点齐护卫,随时待命出发!”
开封府这座精密的机器,再次高效运转起来。
风暴已然酝酿,利剑即将出鞘。
端州地界,山峦叠嶂。
展昭一行人扮作收购砚石的商人,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州城,根据石健提供的线索,他们很快便摸清了州衙大牢的方位与守备情况。
是夜,月黑风高。
展昭与艾虎如两只灵猫,避开巡逻的兵丁,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大牢。
牢内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腐臭的味道。
在一间狭小的囚室里,他们找到了已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石玉,他趴在干草堆上,背上鞭痕交错,十指肿胀发黑,显然受了酷刑。
“石玉?”展昭压低声音。
石玉艰难地抬起头,看到陌生的面孔,眼中先是警惕,待展昭亮出开封府腰牌,并提及他父亲石健已赴京告状后,他眼中才燃起一丝希望的火光。
“周栋……他要血砚……”石玉声音虚弱,“我说不知……他便往死里打……村里……村里怎么样了?”
“放心,我们的人已去保护砚山村。”展昭一边低声安抚,一边示意艾虎警戒。
他迅速检查了石玉的伤势,掏出晏安准备的伤药为其简单处理,然后背起他:“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离开囚室区域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火把的光亮由远及近。
“快!有人劫狱!”竟是周栋的师爷王权带着一队精锐衙役赶来,显然是得到了消息。
“展大哥,怎么办?”艾虎握紧了断刀。
展昭眼神一凛,将石玉交给艾虎:“带他从西侧缺口走,按计划与王朝马汉汇合!我引开他们!”
“不行!太危险了!”艾虎急道。
“执行命令!”展昭语气不容置疑,巨阙剑已然出鞘,在火把映照下泛着寒光,“保护好石玉,他就是扳倒周栋的关键人证!”
说罢,展昭主动现身,剑光一闪,便挑翻了两名冲在前面的衙役,随即向着与艾虎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追!别让他跑了!”王权气急败坏地指挥着衙役们追赶展昭。
艾虎一咬牙,背起石玉,凭借灵活的身法,从另一侧早已探明的防守薄弱处,成功潜出大牢,与在外接应的王朝马汉汇合,迅速隐匿于夜色之中。
而展昭则凭借高超的轻功和剑术,在州衙的屋脊廊柱间与追兵周旋,且战且退,最终也成功脱身。
与此同时,由张龙赵虎护送,包拯、公孙策、晏安的车马仪仗,也已抵达端州境内。
包拯连夜向京城发出八百里加急,将初步掌握的周栋滥用职权、私设刑狱的情况上奏,并正式亮明钦差身份,通知端州官府。
周栋在府衙内接到通报,又得知石玉被救走,又惊又怒。
他本想趁着包拯未到,赶紧将血砚弄到手,并除掉石玉这个隐患,没想到开封府行动如此迅捷。
“废物!一群废物!”周栋摔碎了手中的茶杯,脸色铁青。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包拯来了又如何?没有血砚,没有石玉指认,单凭那些泥腿子的口供,定不了我的罪!”
他眼中闪过狠毒之色,对王权吩咐道:“立刻派人去砚山村!既然软的的不行,就来硬的!给我搜!挖地三尺也要把血砚找出来!还有,让罗莽他们准备好……万一,万一事情有变,就让砚山村,永远闭上嘴!”
他口中的罗莽,是盘踞在端州附近山中的一股悍匪头目,早已被周栋用钱财收买,成为替他干脏活的爪牙。
然而,周栋不知道的是,他派往砚山村的人,以及他给罗莽传递的消息,都已在开封府的监控之下。
晏安在抵达端州官驿后,立刻根据展昭他们传回的信息和自身对剧情的了解,绘制了详细的端州地形图与势力分布图。
“周栋欲借山匪之力行屠村之举,其心可诛。”晏安指尖点在地图上砚山村的位置,“我们不能被动防守。展护卫,艾虎,需劳烦你们再走一趟,先行潜入砚山村,组织村民联防,并占据有利地形,同时,设法与山匪中的被胁迫者接触,分化瓦解其力量。”
她又看向公孙策:“先生,周栋府中必有贪墨账册及与山匪往来书信,此乃铁证。或许,我们可以帮他一把,让他自己把证据‘送’出来……”
公孙策抚须微笑,已然明了晏安的计策:“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妙!”
一场针对周栋的雷霆行动,已在无声无息间布下了天罗地网。
砚山村,依山傍水,本是一处宁静祥和的所在,如今却因官兵与山匪的威胁,而充满了紧张气氛。
在展昭与艾虎的暗中组织下,村民们并未慌乱。
青壮年在村长余平的带领下,利用地形设置了陷阱、哨卡,妇孺则被妥善安置在村中坚固的祠堂内。展昭更是指点了村民们一些简单的合击自卫之术。
当夜,月隐星稀。
山贼头目罗莽果然率领近百名匪徒,趁着夜色悄悄摸向砚山村,意图执行周栋的屠村命令。
然而,他们刚接近村口,就触发了村民们设置的警铃和陷阱。顿时,锣声大作,火把齐明。
“放箭!”展昭清冷的声音在夜空中响起。
早已埋伏在制高点的村民,在艾虎的指挥下,将浸了油的火箭射向匪群前排,虽然准头欠佳,但突如其来的攻击和火光,瞬间打乱了匪徒的阵脚。
“有埋伏!小心!”罗莽又惊又怒,挥舞着鬼头刀格挡箭矢。
就在这时,展昭如天神般从房顶跃下,巨阙剑化作一道惊鸿,直取罗莽。艾虎也如灵猫般从阴影中窜出,断刀专攻下三路,与展昭配合默契。
匪徒们虽然凶悍,但多是乌合之众,哪里是展昭这等高手的对手?更何况村民们在王朝马汉的带领下,凭借地利和勇气,竟也将匪徒们阻挡在村外。
混战中,展昭一剑削断了罗莽的兵器,将其生擒。贼首被擒,群匪无首,顿时士气大溃,在村民们的喊打喊杀声中,纷纷丢盔弃甲,四散逃窜。
与此同时,端州城内,周栋正焦急地等待着砚山村的消息。
忽然,师爷王权连滚爬爬地冲进书房,面无人色:“大人!不好了!包拯……包拯带着人闯进来了!说……说是在您书房里搜出了与山匪罗莽的密信和贪墨的账册!”
“什么?!”周栋如遭雷击,“怎么可能!我明明藏在……”
他的话戛然而止,猛地意识到中了圈套,定是包拯派人暗中潜入,将证据找出,又或者……是用了什么他无法理解的手段!
他还想狡辩,但包拯已大步走入书房,面色沉肃,手中正拿着那本他藏于密室夹层中的账册,以及几封他与罗莽往来的亲笔信。
“周栋!你贪墨贡款、构陷良民、私通山匪、意图屠村!铁证在此,还有何话说?!”包拯声如洪钟,在寂静的夜里格外震撼。
周栋脸色煞白,浑身发抖,指着包拯,语无伦次:“你……你栽赃陷害!本官要上京告御状!”
“只怕你没这个机会了。”公孙策缓步而入,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派往砚山村的山匪已被展护卫与村民击溃,贼首罗莽现已招供,指认你出钱雇其行凶。石玉亦已获救,可当堂指认你严刑逼供,强索血砚。”
人证物证俱在,周栋彻底瘫软在地。
数日后,包拯在砚山村外的空地上,设下临时公堂。
端州百姓闻讯,蜂拥而至,将场地围得水泄不通。
包拯当众宣读周栋累累罪状,每念一条,百姓中便爆发出一阵愤怒的吼声。被救出的石玉,虽然身体虚弱,仍坚持当庭指证。被擒的罗莽及其手下头目,也对罪行供认不讳。
周栋面如死灰,跪在地上,再无半分封疆大吏的威风。
“周栋!你身为朝廷安抚使,不思报国为民,反而贪赃枉法,残害百姓,甚至勾结山匪,意图屠村,天理难容,国法难恕!”包拯举起惊堂木,重重拍下,“本府依大宋律令,判处你铡刀之刑!”
“来人呐!”
“虎头铡伺候——”
随着包拯一声令下,周栋在百姓们的欢呼与痛哭声中,伏法受诛。
案件了结后,石健在儿子的搀扶下,捧着那个用红布包裹的“端溪血砚”,颤巍巍地走到包拯面前。
“包大人……”老人声音哽咽,“这方血砚,是俺们砚山村的魂,但它更是天下百姓对‘清廉’、对‘青天’的念想,留在村里,只怕日后还会招来灾祸。小老儿……想将它托付给大人。请您转呈圣上,愿圣下见此砚,如见民心,能时时记得这天下百姓的疾苦!”
包拯郑重接过那方触手温润、却仿佛带着千钧之重的血砚,沉声道:“老人家放心,包拯定不负所托。”
仁宗收到包拯奏章及血砚后,感慨万千。
他将血砚置于御案之上,果然以此自省,并下诏褒奖开封府,减免端州三年税赋,严令各地官员需以周栋为戒。
砚山村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甚至因开封府的到来而更添了几分生机,石玉的伤在晏安和公孙策的调理下逐渐好转。
离开端州那日,村民们扶老携幼,送至十里长亭。
马车驶出很远,晏安回头,仍能看到那些质朴的身影在向他们用力挥手。
展昭策马护在车旁,阳光在他湛蓝的衣袍上跳跃,也落在他看向她时,那柔和而坚定的目光里。
“此间事了,”晏安轻声对车内的包拯和公孙策道,也像是对自己说,“但青天之路,永无止境。”
公孙策摇扇轻笑,包拯颔首不语。
车马辚辚,载着开封府的众人,向着汴京,也向着下一个需要光明与正义的地方,坚定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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