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城内城,建筑明显比外城规整高大,街道宽阔,灵气也浓郁不少。但此刻,这份规整与宁静被骤然打破。
尖锐的警哨声从四面八方响起,一队队身着城主府制式甲胄的卫兵,以及一些气息阴冷的幽冥殿修士,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开始在各个主要路口设卡盘查,神识如同梳子般扫过街道上的每一个行人。
“全城戒严!所有修士,接受检查!”
“有魔道凶徒厉狩潜入内城,提供线索者重赏!包庇隐匿者,同罪论处!”
厉狩强忍着体内翻江倒海般的剧痛和虚弱感,将混沌毒罡的隐匿特性催发到极致,整个人如同融入阴影的壁虎,在狭窄的巷道、屋檐下、甚至排水渠中急速穿行。他不敢动用丝毫灵力飞行,那无异于在黑暗中点燃火炬。
幽骨长老那一击,虽然被混沌毒罡盾挡下大半,但金丹中期巅峰的恐怖力量依旧震伤了他的五脏六腑和经脉,加之强行施展“血毒遁”禁术,更是伤及本源。此刻的他,实力十不存三,若非肉身经过毒煞重塑,恐怕早已倒下。
必须尽快找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疗伤!内城虽然势力错综复杂,但幽冥殿既然能说动城主府配合,说明其影响力不容小觑,普通的客栈甚至租赁洞府都未必保险。
他脑海中飞速闪过地图上标注的内城区域。城主府、四海商会总部、几个金丹家族府邸……这些地方戒备森严,不可能混入。还有一些对外开放的修炼塔、大型拍卖行,人多眼杂,也非良选。
就在他凭借本能,躲过一队卫兵的巡查,拐入一条更为僻静、两侧种满了一种名为“静心竹”的巷道时,怀中那枚一直沉寂的、来自百晓阁的青铜令牌,再次轻微震动了一下。
厉狩心中一凛,以为百晓阁又有了小夭的消息,或者……是暴露他行踪的陷阱?
他谨慎地分出一缕神识探入令牌。
并非文字信息,而是一副极其简略、由光点构成的示意图!一个醒目的红色光点代表他此刻的位置,而在巷道深处,一个原本黯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绿色光点,正微微闪烁,并散发出一缕极其微弱、却让他感觉有些熟悉的……清苦药香?
这药香……与他在流云巷感知到的那灰衣老者残留的气息,有几分相似!
是巧合?还是……指引?
厉狩心脏猛地一跳。百晓阁?不,这不像百晓阁的风格。他们更倾向于贩卖信息,而非直接提供庇护。这令牌……难道在被交予他之前,就被动了手脚?是那灰衣老者?还是另有其人?
此刻形势危急,由不得他细细思量。身后的追兵气息正在逼近,他受伤颇重,隐匿无法持久。
赌一把!
厉狩不再犹豫,循着那绿色光点的指引,朝着巷道深处潜行而去。
巷道尽头,是一扇毫不起眼的、甚至有些破旧的木门,门上没有牌匾,只有两个模糊不清的古老字符,似乎是“杏林”二字。那缕清苦的药香,正是从门缝中隐隐透出。
绿色光点在此处变得稳定明亮。
厉狩深吸一口气,尝试推动木门。木门应手而开,并未设防。
门后是一个小小的院落,种满了各种奇花异草,虽不名贵,却打理得井井有条,生机勃勃。院落尽头,是一间同样朴素的瓦房。
就在厉狩踏入院落的刹那,他感觉到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扫过全身,仿佛将他里外探查了一遍。他体内的混沌毒罡微微一颤,竟有种被安抚、甚至隐隐雀跃的感觉。
“受伤不轻,进来吧。”
一个苍老、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直接从瓦房内传入厉狩脑海。
厉狩目光一凝,握紧了拳头,最终还是迈步走向瓦房。事已至此,已无退路。
推开瓦房的门,一股更加浓郁、沁人心脾的药香扑面而来,让他精神微微一振,连体内的伤痛都似乎缓解了一丝。
屋内陈设简单,一桌,一椅,一榻,以及靠墙摆放的几个硕大的药柜。一个身着洗得发白的灰布长袍、身形瘦削如竹的老者,正背对着他,在一个黑色的药碾子前,不紧不慢地碾磨着某种药材。
正是流云巷传闻中带走小夭的那个灰衣老者!
厉狩心神紧绷,混沌毒罡在体内悄然流转,虽知不敌,但也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
老者并未回头,依旧专注着手里的活计,声音平淡无波:“收起你那点小把戏。若想对你不利,你进不了这个院子。”
厉狩沉默片刻,缓缓收敛了敌意,但警惕未减:“前辈是何人?为何引我来此?小夭在何处?”
老者停下手中的动作,缓缓转过身。
他的面容普通,布满皱纹,唯有一双眼睛,深邃得如同古井,看过来时,确实如同那摊主所说,不带丝毫情感,冰冷得仿佛能洞穿人心,但又奇异地没有杀意。
“老夫木隐,一介散修,略通丹青之术。”老者目光在厉狩身上扫过,尤其是在他体内那混乱的伤势和潜藏的混沌毒罡上停留了一瞬,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引你来,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至于那丫头……”
他顿了顿,伸手指了指屋内一侧的布帘,“在里面睡着,无恙。”
厉狩神识立刻探向布帘之后,果然感应到小夭平稳的呼吸和生命气息,虽然似乎被某种力量封印沉睡着,但确实没有受伤的迹象。他心中稍安,但疑惑更甚。
“受何人所托?”厉狩追问。他在此界并无熟识之人,谁会托一位神秘的金丹修士庇护他?
木隐老者重新拿起药碾,继续研磨,声音依旧平淡:“时机到了,你自会知晓。现在,你只需知道,此地暂时安全。城主府和幽冥殿的人,还不敢擅闯老夫这‘杏林小筑’。”
他说话间,一股若有若无、却浩瀚如渊的气息微微泄露了一丝,让厉狩瞬间确认,此老者的修为,绝对在幽骨长老之上!恐怕是金丹后期,甚至……更高!
厉狩心中震撼,这等人物,为何会隐匿在天衍城内城如此偏僻之地?又为何会出手庇护自己和小夭?
“你伤势很重,本源受损,强行压制的毒罡亦有反噬之险。”木隐老者头也不抬地说道,“墙角那个蒲团,坐下调息。桌上有瓶‘清霖丹’,对你经脉伤势有益,外敷。内腑之伤和本源之损,待老夫碾完这炉‘续断膏’再与你诊治。”
他的语气自然无比,仿佛厉狩是他早已约定的病人。
厉狩看着老者那专注碾药的侧影,又感受了一下小夭平稳的气息,以及院落外那层看似普通、实则玄奥的隔绝禁制,终于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不管这木隐老者有何目的,至少目前,他和小夭是安全的。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伤势。
他走到墙角那个看似普通的蒲团上盘膝坐下,拿起桌上的白玉小瓶,倒出两粒碧绿晶莹、散发着清凉气息的丹药。丹药入手,药力精纯,竟是玄阶上品的疗伤灵丹!
他没有犹豫,将丹药捏碎,化作药粉,敷在胸前被锁魂链震伤的部位。一股清凉舒爽的感觉立刻渗透进去,灼痛感大为缓解,受损的经脉传来麻痒的愈合感。
好强的药效!这木隐的丹青之术,恐怕非同小可。
厉狩收敛心神,开始运转《万劫轮回经》,引导体内混乱的灵力和毒罡,同时吸收药力,修复伤势。
在他调息之时,木隐老者依旧不紧不慢地碾磨着药材,偶尔会抬眼瞥一下厉狩,尤其是在他运转功法时,那古井无波的眼中,会泛起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涟漪,似在观察,又似在印证着什么。
时间在药香与寂静中流淌。
城外,幽骨长老脸色铁青地听着属下的汇报。
“长老,内城区域太大,势力复杂,我们的人手不足,城主府那边也只是例行公事,搜查并不彻底……”
“废物!”幽骨长老怒斥,“那小子受了重伤,必定要找地方疗伤!给我盯紧所有丹药铺、医馆、租赁洞府!还有,查!查清楚刚才那股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强悍气息是谁?天衍城内,什么时候隐藏了这等人物?”
他隐隐感觉,厉狩的逃脱,似乎并非偶然,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暗中干预。
而此刻,厉狩在木隐老者的丹药辅助和自身功法运转下,伤势正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着。混沌毒罡在经历了与金丹中期力量的碰撞和禁术的反噬后,非但没有萎靡,反而在《万劫轮回经》的锤炼下,变得更加凝练、精纯,那幽暗的色泽深处,仿佛有点点斑斓星芒开始孕育。
危机暂解,但更大的谜团,已悄然浮现。这神秘的木隐老者,究竟是何方神圣?他口中的“受人之托”,又是受何人所托?天衍城的这场风暴,似乎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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