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瑶池已有月余。
“寻古使团”一行二十一人,驾驭着联盟提供的、速度最快的“穿云梭”,日夜兼程,掠过下方满目疮痍的山河。越是向西,战争的痕迹似乎越淡,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源自大地本身的荒芜与死寂。灵气愈发稀薄驳杂,天地间弥漫着一股令人不适的凋零气息。
根据小夭从葬古碑传承信息中解析出的零星线索,以及天机子凭借残破星盘与上古龟甲进行的多次卜算,他们的第一个目标,指向了西方极远之地的“星陨之泽”。
传说此地乃上古时期天外星辰坠落所化,形成了一片广袤无垠、地貌奇诡的沼泽湿地。星辰碎片携带着异种能量,扭曲了当地的地脉与法则,滋生出许多外界罕见的凶物与奇异灵植,同时也埋藏着无数上古秘辛,是修真界有名的险地与机缘之地。
这一日,穿云梭终于抵达了星陨之泽的边缘。
放眼望去,天地间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色彩斑斓却又透着诡异的景象。墨绿色的沼泽泥淖中,不时咕嘟咕嘟地冒出带着硫磺气息的气泡;扭曲的、仿佛被无形巨力拧过的怪木虬结丛生,枝丫间挂着散发幽光的苔藓;水洼呈现出宝石般的碧蓝或赤红,却散发着腐蚀性的毒雾;更远处,隐约可见一些巨大嶙峋的、仿佛某种生物骸骨的苍白影子,半埋在沼泽之中。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瘴气与一种奇异的星辰辐射,不仅阻碍神识探查,更在不断侵蚀着生灵的肉身与法力。穿云梭的防护光罩在这环境下,发出细微的滋滋声,灵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耗着。
“好凶恶的地方!”沧浪真人眉头紧锁,他修炼水属性功法,对此地浓郁却污浊的水汽感到极其不适。
天机子手持星盘,面色凝重:“此地天机混沌,星辰之力紊乱,更有一种……不属于此界的异力残留,卜算之术在此大打折扣。”
小夭立于梭首,眉心混沌印记微微发光,帮她抵御着外界恶劣环境的侵蚀。她的“混沌道种”对此地的异种能量反应颇为活跃,既感到排斥,又隐隐有种想要将其“解析”、“同化”的冲动。
“此地险恶,却也正因如此,才更可能保留上古隐秘。”小夭沉声道,“收起穿云梭,我们徒步进入,大家务必小心,跟紧我的路线。”
她率先跃下穿云梭,足尖在松软的沼泽地上轻轻一点,身形便已飘出数丈,落脚处混沌气流流转,将试图缠绕上来的毒瘴与腐蚀性能量悄然化去。
金烈等人见状,也纷纷收起灵梭,各施手段,紧随其后。一行人如同小心翼翼的行军蚁,在这片色彩斑斓的死亡之泽中艰难前行。
小夭将神识收缩到极致,主要依靠“混沌道种”对能量的敏锐感知来探路。她能“看”到地底深处紊乱的能量流,能感知到哪些区域的泥沼暗藏吞噬性的漩涡,哪些色彩艳丽的植物会突然喷吐致命毒刺,哪些看似平静的水洼下潜伏着凶戾的沼兽。
她指引着队伍,避开一处又一处肉眼难辨的险地。偶尔有不开眼的沼兽袭击,也被她随手弹出的混沌指力轻易化解,兽躯在触及指力的瞬间便枯萎瓦解,精华被道种悄然吸收。
她的手段,让使团成员们看得心惊不已,同时也更加安心。这位年轻的领袖,其实力与对危险的感知,远超他们的想象。
如此行进了三日,众人已深入星陨之泽数百里。周围的景象越发诡谲,出现了更多巨大的星辰残骸,有些如同山峦,有些则晶莹剔透,内部仿佛封存着流动的星光。空气中那股异界的气息也越发明显。
“前方有强烈的能量反应,似乎……是一个残破的结界。”小夭突然停下脚步,望向左前方一片被浓郁彩色瘴气笼罩的区域。
天机子闻言,立刻催动星盘,只见盘上指针疯狂转动,最终指向那个方向,微微震颤。“不错!而且能量属性古老,与卜算中的‘星殒宗’遗迹特征有几分相似!”
星殒宗,正是小夭此行寻找的目标之一。据零星古籍记载,此宗派上古时期以接引、炼化星辰之力着称,或许留下了关于应对天外威胁(外魔)的记载或手段。
众人精神一振,小心地向那片区域靠拢。
穿过浓厚的彩色瘴气,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一片相对干涸的黑色土地上,矗立着无数残破不堪的、由某种苍白玉石构筑的建筑废墟。这些建筑风格奇特,充满了流线型的弧度与尖锐的棱角,仿佛并非为了居住,而是为了承接什么。废墟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已然崩裂的圆形祭坛,祭坛表面刻满了与星辰运行轨迹相关的复杂符文,但大多都已黯淡破损。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祭坛正上方,悬浮着一颗约莫房屋大小、通体布满裂纹、散发着微弱却纯净星光的菱形晶体!晶体内部,仿佛有星河流转,但光芒明灭不定,显然已处于崩溃边缘。
一股古老、苍凉、却又带着一丝不屈守护意志的波动,正从这颗残破的星辰核心中散发出来。
“星辰核心!竟然是尚未完全湮灭的星辰核心!”天机子激动得声音发颤,“这……这简直是绝世奇珍!若能收取……”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所有人都看到,在那星辰核心的下方,祭坛的阴影之中,赫然盘膝坐着五道身影!
这五人身穿统一的、仿佛由暗夜与星辉织就的奇异长袍,袍服上绣着不断流转的星图。他们面容笼罩在兜帽的阴影下,看不清具体样貌,但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却与整个星陨之泽格格不入——那是一种冰冷、死寂、仿佛来自无尽虚空深处的气息!
他们并非在修炼,而是在不断打出各种玄奥的法诀,一道道带着剥离与吞噬意味的幽光,如同触手般缠绕向上方的星辰核心,似乎在强行抽取其中残存的星辰本源!星辰核心的光芒随着他们的抽取,正变得越来越黯淡!
“他们在炼化星辰核心!”金烈脸色一变,低喝道。
那五人也察觉到了小夭等人的到来,动作微微一滞,五道冰冷毫无感情的目光,如同利剑般穿透兜帽的阴影,扫视过来。
当先一人,缓缓抬起头,兜帽下露出一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孔,五官俊美却毫无生气,一双瞳孔竟然是纯粹的银色,仿佛倒映着冰冷的星河。
他的目光直接略过金烈等人,落在了小夭身上,尤其是在她眉心的混沌印记上停留了一瞬,银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
“此界……竟还有能触及‘源初’的修士?”他的声音如同两块冰晶摩擦,不带任何情绪波动,“可惜,层次太低。”
他说的语言并非此界通用语,但其中蕴含的神念波动,却让众人瞬间理解了其意。
“你们是何人?为何在此破坏上古遗迹!”小夭上前一步,沉声问道。她能感觉到,这五人绝非幽冥教所属,其力量属性更加诡异而纯粹,带着一种……“天外”的感觉。
那银瞳男子并未回答小夭的问题,反而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如同在审视一件有趣的物品:“你的力量……很有意思。蕴含着一丝‘归无’的真意,却又驳杂不纯。若肯献出本源,我可引你入‘墟界’,得窥真正的大道。”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施舍与不容置疑。
“墟界?”小夭心中一动,这个词她从未听过。
“一群藏头露尾、行掠夺之事的域外宵小,也敢妄称大道?”金烈怒喝一声,他虽听不懂太多,但那掠夺星辰核心的行为与对方高高在上的态度,已让他怒火中烧。
银瞳男子终于将目光转向金烈,银色瞳孔中毫无波澜:“蝼蚁的聒噪。”
他随意地一挥手。
一道无形的、仿佛能切割空间的锋锐之力,悄无声息地袭向金烈!
快!快到极致!而且其中蕴含的力量层次,远超金丹期!
金烈瞳孔骤缩,想要抵挡,却发现自己周身的空间仿佛都被冻结,竟难以动弹!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小夭动了!
她并指如剑,后发先至,一道凝练的混沌气流精准地点在那道无形锋锐之力上!
“嗤!”
没有巨响,只有一声细微的、仿佛气泡破裂的声音。那道足以重创甚至击杀金丹后期的无形攻击,在与混沌气流接触的瞬间,便如同冰雪消融,被那“归无”之力悄然化去!
银瞳男子首次露出了些许动容之色,他看向小夭的目光,少了一丝随意,多了一分审视:“果然……有点意思。看来,需要亲自‘采集’了。”
他缓缓站起身,周身那冰冷死寂的虚空气息陡然暴涨!其身后四名同伴也同时起身,五道气息连成一片,仿佛化作了一片独立的、吞噬一切的黑暗星空!
大战,一触即发!
小夭眼神凝重到了极点。这五人,绝非善类,其力量诡异而强大,目的不明。而他们口中的“墟界”,更是让她心生警兆。
星陨之泽的探寻,似乎引来了更加麻烦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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