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六十二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
赵虎的出现，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
他立于宣政殿顶，黑袍在微风中轻扬，看似随意，却仿佛与脚下的皇宫、与这座帝都、乃至与整个新朝的天地气运融为一体。那股无形中散发出的、如同大地般厚重又如同苍穹般浩瀚的气势，与玄云真人缥缈出尘的仙家气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广场上，原本因海外仙舟降临而惶恐不安的百官和禁军，在赵虎现身的那一刻，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紧绷的心弦骤然松弛了不少。玄康帝杨骁复杂地看了一眼殿顶那道身影，心中五味杂陈，既有依靠其化解危机的庆幸，又有一种身为天子却需仰仗臣子的屈辱与无力。
玄云真人脸上的讶异之色一闪而逝，迅速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平静。他深邃的目光落在赵虎身上，仔细打量着这个能引动此界气运汇聚，并且敢于直言“此界已有主”的人物。
“阁下便是此界气运所钟之人？”玄云真人开口，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贫道玄云，海外星罗群岛修士。观阁下气象，确有不凡之处，能在此灵气匮乏之地修至如此境界，实属难得。”
他话语中先是点明赵虎乃“气运所钟”，隐隐将其成就归功于天地眷顾，继而强调“灵气匮乏之地”，其居高临下的姿态并未因赵虎的出现而改变，反而带着一种对“乡下天才”的点评意味。
赵虎并未在意他话语中的潜台词，目光平静地与之对视，淡淡道：“赵国师。此地，不欢迎未经允许的恶客。”
直接，强硬，没有丝毫转圜余地。
玄云真人身后，那些海外修士闻言，脸上大多露出不悦之色。沐雨更是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师尊，这人好生无礼，蛮荒之地，果然不懂礼数。”
玄云真人抬手，止住了身后弟子的骚动。他看着赵虎，缓缓道：“国师言重了。贫道此行，并非恶意。实乃见此地道统凋零，众生沉沦，心生怜悯。我星罗群岛道法，承自上古，体系完备，直指长生。若在此传播，乃造福万民之无上功德。国师既为此地主事，当明晓事理，为何拒人于千里之外？莫非……是怕我海外道统，动摇国师在此地的权柄？”
这番话，可谓诛心。直接将赵虎的拒绝归结为对自身权力的维护，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
宣政殿前，百官闻言，神色各异。有人觉得海外仙长说得似乎有些道理，若能得传仙法，确实是机缘；更多人则心中凛然，意识到这海外修士不仅力量强大，言辞也极为犀利。
赵虎闻言，嘴角却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冷意的弧度。
“道统？功德？”
他重复了这两个词，语气中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嘲弄。
“你口中的道统，”
“不过是你们圈地自萌，”
“自以为是的一套规矩。”
“你所谓的功德，”
“也不过是你们居高临下，”
“施舍怜悯的借口。”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冰珠砸落玉盘，带着一种直指本质的锋利。
“此界众生，自有其生存之道，发展之途。他们或许曾经蒙昧，或许曾经挣扎，但他们的命运，当由他们自己，由此地孕育的秩序来决定，而非由你们这些外来者，凭着一套不知所谓的‘上古道统’，就来指手画脚，妄图定义他们的‘福’与‘祸’！”
玄云真人眉头微蹙，赵虎的言论，与他预想的任何一种反应都不同。没有畏惧，没有贪婪，也没有简单的权力扞卫，而是一种……基于某种独特理念的、根本性的排斥。
“国师此言差矣。”玄云真人沉声道，“大道至公，法传有缘。我海外道统博大精深，远胜此界残法，引众生超脱苦海，何错之有？莫非国师要因一己之私，阻挠此界亿万生灵追寻大道之路吗？”
他再次试图将话题引向道德层面，给赵虎扣上阻碍众生追寻大道的帽子。
赵虎俯瞰着他，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顽固者。
“大道？”
“你们的大道，是超脱，是长生，是独善其身。”
“而我的道……”
赵虎的声音陡然变得铿锵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是秩序！是守护！是让这芸芸众生，”
“在这红尘俗世之中，”
“也能有尊严、有希望地……”
“活下去！”
“道不同——”
赵虎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人的心头，他伸手指向玄云真人，指向那艘悬浮的仙舟，最终划过一个半圆，将整个帝都，整个新朝疆域囊括其中。
“不相为谋！”
“你的道，”
“留着你海外自家去传！”
“此界……”
“容不下你这尊……”
“外来的神！”
轰！
话音落下的瞬间，赵虎周身气息与整个新朝的国运气脉共鸣更甚！仿佛有无形的壁垒以其为中心扩散开来，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在场的修行者，尤其是玄云真人这等高手，都能清晰地感觉到，这片天地对“外来道统”的排斥力，在赵虎的意志下，被放大了！
这不是简单的拒绝，这是一种基于自身道路的、根本性的否定和驱逐！
玄云真人脸色终于沉了下来。他没想到，这个“蛮荒”之地的国师，不仅实力不俗，其心志之坚定，理念之独特，更是远超他的预料。对方根本不吃他“传道功德”那一套，反而将其视为对自身秩序的侵犯和挑衅。
“好！好一个‘道不同不相为谋’！”玄云真人拂袖，语气中带上了冷意，“既然国师执意如此，贫道亦不强求。只是，道统之争，非口舌可定。国师阻我传道，便是与我星罗群岛结下因果。他日若有机缘，再论高低！”
他这话，已是将立场彻底摆明，今日之事，无法善了，已然结怨。
赵虎立于殿顶，黑袍在愈发激荡的气机中猎猎作响，他目光平静地看着下方脸色难看的玄云真人，并未因对方的威胁而有丝毫动容。
“因果？”
“我赵虎行事，”
“何曾……”
“怕过因果？”
“要战，”
“那便……”
“战！”
最后一声“战”字吐出，如同金铁交鸣，带着一股沙场征伐的铁血煞气，与玄云真人那仙家清气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冲！
整个宣政殿广场，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玄云真人深深地看了赵虎一眼，不再多言，转身便带着一众海外修士化作流光，飞回那悬浮的仙舟之中。下一刻，幽蓝色的仙舟调转方向，灵光闪耀，瞬息间便化作一道蓝芒，消失在天际尽头。
来得突然，去得也快。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绝不会就此结束。
赵虎独立殿顶，望着仙舟消失的方向，眼神深邃。
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海外修士的傲慢，不会因为一次言语交锋而改变。真正的较量，恐怕还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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