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溪翻墙入了后院。
响石一动,雪碧、可乐又拍打着翅膀“咣咣”的跑过来。楚南溪这次是有备而回,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碎豆子喂它们。
“小姐!快别管它们,大公子的小厮在院外等一小会了。”春花匆匆忙忙跑来道,“他说大公子在书院里跟人打起来了!”
“都等这么久了?可千万别打完了。”
楚南溪把帷帽、面具往春花怀里一塞,三步并作两步跑了出去。
跟着小厮赶到书院,刚进门就听到里面的哭闹声。小厮们是不能进内院的,所以在内院打架的都是小衙内。
想起十年前,阿兄也是在这样玩闹似的打斗中,被冤枉杀人,在道观里关了十年,楚南溪便恶从胆边生。
踏进内院,里面局势一览无余。
夫子不在。坐在地上哭那个,看上去比谢青临还小些,应该是承义郎赵浔。
跟在谢青临身后,一直叫“别打”那个小胖子不知是哪边的,还有个瘦高个,看上去是劝架,其实一直在拦谢青临的手。
打人的两人,是上次在集市上见过的、赵西风的跟屁虫。
那天提着篮鸡蛋被赵西风踢那个,下手最狠。
谢青临像头被鬣狗群困住的小狮子,嘴里发出发狠的低吼,却一点也不退让。
赵西风居然没上场,他抱着盆刚上市的樱桃坐在旁边,边吃边指着他们哈哈大笑。
楚南溪也不去劝架,直接从后面揪起赵西风的耳朵,对着他的屁股踹了一脚。
“诶哟!”赵西风把手里的木盆掼在地上,吼道,“是谁!敢踹小爷屁股!”
“叫大声点!”
楚南溪将赵西风抓过来,将他摁在他刚才做的凳子上,脱下他一只鞋,扬手就给他屁股狠狠一板:
“叫啊!怎么不叫了?”
赵西风哪见过此等泼妇?真扯着嗓子叫了起来:“啊!好疼!你谁啊!干嘛打我!”
不是他听楚南溪的话,说叫就叫,而是他自己的屁股还没被自己的鞋底打过,好疼!
“你们谁打我儿子,我就打赵西风!”
楚南溪手上不停,赵西风那只鞋都被她挥出了残影。
赵西风的惨叫声,果然劝停了打谢青临的几个衙内,也引得躲在屋里的程夫子和李学谕探出了头。
衙内们打架他们没法管,尤其是赵西风,自己不听管教,父母还护短。
现在听到学生之外的陌生声音,他们才不得不出来查看。
楚南溪见夫子出来,又狠狠抽了两下才停下手,正色道:
“天地间莫不有理,一物之动静,必有一理之主宰。尔等拳脚加于我儿,此‘动’也,其‘理’何在?在于赵衙内一念之恶!”
楚南溪的话,把课堂里更多的学子吸引过来,她继续道:
“恶念动,则诸力发。儿疼在身,母疼于心,我将我儿身上的诸力之果,还于赵衙内这恶念之源,此乃顺应天理,使其理气归一,复归中和!”
霎时间,满场学子、夫子,却落针可闻。
程夫子眼冒精光,两手一拍哈哈笑道:
“理气归一?妙啊!性即理也,力之发用,亦是理气之流行。小娘子此言竟暗合‘体用一源’之旨!”
李学谕也击掌叫绝:“然也然也,赵衙内起恶念便是‘气’已发动,小娘子绕过‘气’之末节,直溯‘理’之根本,此乃......此乃格物之功啊!”
“林夫子不是反对‘即物穷理’吗?要不要与小娘子辩辩‘力之礼’与‘心之动’的关系?”有位学子朝人群中的林夫子打趣道。
林夫子一甩袖子、挤出人群:“让我与女子辩理?简直不可理喻!”
“哈哈哈,林夫子,不是‘不可理喻’,‘是理气归一’!”
“哈哈哈哈!”
一时间,府学里充满着快活的学术氛围。
赵府尹与谢家兄弟一前一后进了府学,赵世策看见一群人哈哈笑,只有自己儿子哇哇大哭,气急败坏道:
“程夫子!李学谕!你们任那悍妇殴打学子,成何体统!我要告到官家面前!”
程夫子却拉着赵世策袖子笑道:“赵府尹,你来得正好,今日之事非同小可,关乎‘理’‘气’‘动静’之辩,赵小衙内一念之动,引发诸力之变......”
“对对对,小娘子并非报复,而是‘复归天理’,反而是赵小衙内,乱了学堂中和之气......”
看着被夫子、学谕拉拉扯扯,一头雾水、不知所云的赵世策,楚南溪笑着牵起谢青临的手,凑到他耳旁道:
“若娘过去劝架,挨惩罚之人,便只有赵西风的狗腿子。现在娘替你打了赵西风一顿,夫子还要在旁边叫好,这是不是娘说的‘以武服人’?”
“娘,你真厉害!”
谢青临一点听不懂,但丝毫不影响他对眼前这位嫡母佩服得五体投地,“娘,你教我。以后谁再敢欺负我,我就当着夫子的面,给他来个‘理气合一’!”
“谢青临的娘,我也要跟你学!”
八岁的赵浔早就不哭了,他家里亲娘、姨娘一大堆女人,她们只有不讲道理才能赢。
他还从没见过,哪个女人不但动手打人,讲道理还能讲赢的。
“好啊!谢府随时欢迎赵承义郎来玩。”
楚南溪正要带着谢青临离开,就听程夫子在唤:“小娘子!你什么时候再到学堂来和我们辩理?”
“打人的衙内什么时候给我儿子道歉,我就什么时候来。”楚南溪毫不客气。
“明日!明日必让他们给谢衙内道歉。”这是李谕学的分内事,他果断答应。
道歉这事李谕学很有把握。
不道歉?那就请退学。
楚南溪转身便看见谢晏笑盈盈站在身后,跟在后面的谢昶更是将袖子都撸到手肘。
谢昶在赶来的路上便想好,谁敢让嫂嫂吃亏,他冲上去就打。
“阿兄,嫂嫂讲得对不对?”谢昶反正是听不懂。
谢晏目光停在楚南溪眸子里,就没想过要移出来,他嘴里却答道:“你记着,只要是你嫂嫂说的,那就是对的。”
楚南溪歪着头,甜甜的笑了:
野史诚不我欺也,上面记载,此时程学盛行,只要有二程理学之辩,必有学子热烈响应。
把这些夫子忽悠得找不着北,对我这个参加过大学辩论会的后世新青年来说,很难吗?
谢家三帅拥着楚大小姐开心的走了,身后还不时传来学子讨论声和爽朗笑声。
十五岁的赵西风还在哇哇大哭。
只有赵小衙内一个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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