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红正在沉思，冷不丁的听到鬼医提到她，吓得猛地回神，局促不安的站在原地搓手。
见她半天没有反应，聂金花没好气的道：“怎么？又犯病了？没听到鬼医的话吗？”
“...是...是，奴婢遵命。”
鬼医的眼始终未能从桃红身上移开，嘴角挂着令人恶心的阴邪笑容，桃红战战兢兢的垂下了头，不敢反驳，更不敢质疑。
聂金花看了看两人，道：“事成之后，我将桃红正式给了你。丫头也好，小妾也罢，随你的意。”
“夫人！”虽然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到来，可真的来了，桃红仍旧下意识的想要躲避反抗。
鬼医在旁倒是出奇的泰定自若，只是眯着眼微微笑着，仿佛一切早在他的掌控和预料之中。
聂金花继续道：“不过，桃红是我的陪嫁丫头，跟在我身边许多年。不管让她做什么，鬼医都要向我保证，好好待她。”
“夫人放心，老夫定然不会亏待了桃红。”鬼医的话依旧阴冷诡邪，耐人寻味，和他盯着桃红浑身上下一遍一遍扫描不停的眼神一样。
微黄的灯下，灯影有一丝闪动，凌云侧眸朝屋外扫了一眼，冷声道：“既然来了，为何不露面？”
桃红从门口跳出，脸上带着几分娇羞和难以置信的喜悦。
“你知道我来啊？不撵我了？”
凌云眉头蹙了蹙，依旧坐在桌边，将脸别向另一面，算是对桃红无声的回应。
桃红大喜，转到凌云对面的位子坐下。
“其实，我知道你讨厌我，有时候连我自己也讨厌自己。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你我各事其主，从来都身不由己。”桃红难得会有这番见解，说到动情处竟然还红了眼眶。
“凌云，我想问你，如果我只是一名普通的婢女，不是夫人身边的侍女，你会不会愿意多看我一眼？”
“......”
桃红眼波流转，不知是今晚的灯光太过柔和，还是怎么，今日的她看上去竟一点也不刻薄讨厌，反倒添了几分楚楚可怜，凌云始终没有正眼看她，不知见到现在的她会不会对她有几分怜悯。
桃红苦涩一笑，抽了抽红透的鼻尖道：“我还真是痴心妄想呢！你没再像往常那般轰我出去，我便已经谢天谢地了。”
桃红起身，在门槛边倚靠着站立，望着屋外的月光，脸上的愁容渐起。
“我五岁那年便被卖到聂家为奴，爹娘因为一口吃的就将我的整个人生给葬送掉了。夫人出嫁那年老夫人见我乖巧懂事，便让我跟着夫人一起嫁进了夜府。为了能留在夫人身边我想尽一切办法讨她欢心，替她做了许多脏事烂事，好多事夫人没说我就想在她的前头，就为了能够让她高看自己两眼。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我成了夫人身边最信赖的贴身侍女。原以为这辈子都会康乐无忧，可却不想，蝼蚁终究是蝼蚁，贱命一条，主人不想要时随时可以了结。”
凌云转眸，望着桃红倚靠在门槛上的背影，从前没有仔细瞧过，原来再尖利也不过是个女子。
桃红继续道：“我没你运气好，打从跟着夫人的那天起我最大的愿望便是想要像个人一样的活着，却始终活得不像个人。你看不起我，嫌恶我，我能理解，我不怪你。”
凌云终于开口：“生而为人，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你不该为了一己私欲便将无辜之人的性命视如草芥，欺凌弱小为虎作伥与禽兽何异！不管你是为了什么，都不该以牺牲他人为代价。”
桃红转身，凝眸望他，早已泪湿满面。
“我禽兽不如？我以牺牲他人为代价？可谁又曾把我当个人了，他们决定牺牲我时可有考虑过我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啊！难道我就不配像个人一样的活在世上吗？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你以为我想把你...”后面的话桃红终究还是忍住没说，情绪也越发激动。
凌云没再说话，只是攥紧了拳头望着桌案上的烛火。
桃红独自平息了一会，在靠近凌云的位子上坐下，两人静默许久，谁都没有说话，好似都在等待对方先开口。
明显的能看出凌云的神态带着些许紧张，双拳也一直紧紧的握着，对于桃红，始终保持着警惕的状态。
许久，桃红长出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从袖间掏出一物。
凌云微微抬眸，眼睛在看到那东西的一刻却顿时呆愣住。似乎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叹息，该来的总是会来，她终于还是按捺不住了。
桃红从袖间拿出的正是绣有祥云图案的荷包，三年前同样的荷包她已经送过凌云一次，只是当初被凌云给扔了出去。比之三年前，这上面的绣工不知精进了多少。
“这祥云我每日每夜的练习，不知扎破了多少次手指，总算能拿得出手了。你若讨厌我，以后我不会出现在你面前就是了。我只有一个请求，请你能收下这个荷包，也算是你我之间最后的念想。”
凌云的双眸从那个荷包移到桃红的脸上，冰冷如霜。
“怎么？你是觉得我还会再上你第二次当吗？你想取我性命大可换另一种方式，我不知到底是该说你无知还是蠢笨呢？”
桃红愣住，脸上的表情瞬间慌乱，伸出去的手下意识的往回缩了缩，将那荷包捏紧在手心里。
“...你...你说什么？”
“还要继续和我装吗？怎么办，我可没耐心陪你演了。三年前，你就是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蛊虫种在我身上的是吧？”
桃红本就不大的双眼立时睁的溜圆，浑身像散了气力一样的瘫坐在位子上。
“你早就知道？可...你怎么就那么确定一定是我？”桃红不甘心的挣扎道，满眼的难以置信。当初她并不知道自己送给凌云的荷包里一早便被鬼医动了手脚，事后才从鬼医口中得知凌云身上的蛊虫多亏了自己送他的荷包才得以顺利种下。她想挽回，可木已成舟早已无回旋的余地，蛊虫进入人体除非种蛊者，旁人根本无法取出。
事后她也想过将此事告知凌云，鬼医并未拦她，可走到半路她就没有勇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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